“皇侄拜见陛下。”</p>
陌生的称呼，让子婴说起来略感生疏。</p>
记事以来，皇家的睦亲、祭祀宴会参与了几十遭，他从未有过与始皇帝单独奏对的机会。</p>
即使远远地瞥见，也是飞快地挪开目光，低下头去如坐针毡。</p>
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也是最后一次。</p>
“果然是一表人才。”</p>
嬴政满意地打量着对方，微笑着夸赞。</p>
昔年他的异母弟弟，长安君嬴成蟜也是年少有为，颇具才干。</p>
子婴颇有乃父之风。</p>
当初听到成蟜叛乱谋反，投靠赵国的时候，嬴政暴跳如雷，誓要斩杀这个背弃国族的逆贼。</p>
但随着时间流逝，年岁渐长，嬴政也体会到了对方的苦衷。</p>
权倾朝野的吕不韦，他的母后赵姬，王翦、蒙武……</p>
所有人都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成蟜，消灭任何威胁嬴政王位的不安定因素。</p>
尤其是吕不韦，杀心简直昭然若揭。</p>
成蟜能怎么办？</p>
难道束手待毙吗？</p>
他并非要叛国投敌，而是不得不反。</p>
“寡人命你驻扎海外佐渡岛，你可有怨言？”</p>
嬴政轻淡地发问。</p>
“皇侄岂敢。”</p>
“为宗族效力乃是小侄应尽的本分，自当恪尽职守，兢兢业业。”</p>
子婴简单地回答。</p>
“那你便去吧。”</p>
嬴政没再说太多，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退下。</p>
陈庆刚才嘀咕的时候，有一句他听在耳中，颇为意动。</p>
一别两宽。</p>
是时候给这段恩怨画下句号了。</p>
“皇侄遵命。”</p>
子婴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作揖行礼后缓缓退下。</p>
丽姝夫人以及他的妻子差点喜极而泣，又怕神色有异招来始皇帝的怪罪。</p>
一家人重新聚齐，子婴的身体微微颤抖：“夫人，今后你我可以安心入睡了。”</p>
陈庆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微笑着颔首。</p>
成全别人就是成全自己。</p>
就凭子婴的卖相，说不定千百年后扶桑的神位中还有他一个呢。</p>
——</p>
隔日。</p>
一场小雪洋洋洒洒，如同给大地披上了轻薄的白纱。</p>
高壮的驽马在街道中疾驰而过，在银行大楼的隔壁停下。</p>
“路面湿滑，夫人小心。”</p>
陈庆贴心地叮嘱道。</p>
丽姝夫人眉眼含笑：“侯爷今日是转性了？还是妾身人老珠黄，入不得您的法眼？”</p>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坐在酒肆中等候对方出行。</p>
没想到路上撩拨了几次，陈庆居然坐怀不乱，着实令人疑惑。</p>
“夫人说笑了。”</p>
“明年开春雪化，内务府开矿的炸药准备停当，令郎一家即将随船赴任。”</p>
“趁他还在京中，夫人该留在家里相伴身边。”</p>
陈庆这种脸厚心黑的人也会不好意思。</p>
丽姝夫人的一辈子活得实在太苦、太累、太小心翼翼了。</p>
子婴一走，恐怕母子今生再无相见之日。</p>
他怎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之风花雪月，干那种亵狎的勾当。</p>
“侯爷在朝中树敌众多，骂你什么的都有。”</p>
“但妾身觉得，侯爷您是一个难得的好人。”</p>
丽姝夫人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心悦诚服地夸赞道。</p>
“本侯只是做错了官，又不是做错了人。”</p>
“骂我的才不是什么好东西。”</p>
陈庆招了招手，让她跟在自己身后。</p>
花费巨资兴建的双子大楼中，银行所在的那一座已经投入使用。</p>
眼前灰扑扑的楼体上，门窗孔洞全部被厚实的毡毯和草帘覆盖。</p>
他用力掀开帘子，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混合着水泥、尘土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p>
“冬季原本不适合施工的，但证券交易所开张在即，不得不烧炉取暖，抓紧赶工。”</p>
陈庆弯腰进去后，撑着帘子让丽姝夫人也钻进来。</p>
富丽堂皇的大厅已经铺好了瓷砖，墙壁也粉刷完毕。</p>
十余个匠人站在高高的木梯上，合力举起一盏巨大的三层水晶吊灯，互相配合着把它装在顶棚上。 “那是什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