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明去路后,车夫继续挥着马鞭追赶。 穿过渭河上的横桥之后,朱门画栋、高窗朱槛在身后逐渐变成了模糊的轮廓。</p>
映入眼帘的是朴素的民宅,略显破旧的地砖,充满市井烟火气的街道。</p>
咸阳北贵南贱。</p>
住在渭河南岸的全都是黔首百姓、商贾、庶民,与北岸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p>
车夫一边打听着一边牵着缰绳前进,穿街过巷走了许久,才看到几辆马车停在巷口。</p>
“田师兄他……”</p>
陈庆意外地朝巷子里张望。</p>
里面低矮破旧的房屋,连他当初的铜铁铺都比不过。</p>
田舟找的婆娘家住这里?</p>
“陈郎,快下车吧。”</p>
“我看到父亲的马车了。”</p>
相里菱下了马车,拎起一个个精致的礼盒。</p>
“我来吧。”</p>
陈庆拿过其中沉重的几个,心中替田舟感到不值。</p>
你吃苦受累了那么多年,而今终于迎来了飞黄腾达的那一天。</p>
怎么不学其他师兄弟找个落魄的名门贵女?</p>
或许是因为相里奚等人锦衣华服,气势不俗,附近的邻居全都围在主家门前看热闹。</p>
陈庆和相里菱站在人后,不用踮脚就能看到相里奚高大魁梧的身影。</p>
“老丈有什么要求,尽可提来。”</p>
“田舟是我门下爱徒,自小带大,与亲儿子也没什么不同。”</p>
相里奚果然不是干媒人的料。</p>
这番话说得坦诚,却太过唐突。</p>
如果换了贵族士人家里,非得被人赶出来不可。</p>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p>
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风霜磨难的痕迹,拘谨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p>
“大人。”</p>
“小老儿别无所求,我家翠儿能攀上你家的高枝,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p>
面相沧桑的老者嗫嚅片刻,缓缓说道:“我只求你们不要打她。”</p>
“若翠儿真犯了什么罪过,轻轻打两下便罢了,不要伤了她。”</p>
相里奚认真地点点头:“田舟定然不会做那欺凌妻儿之举,老丈尽可放心。”</p>
“还有呢?”</p>
老者犹豫片刻,看向自己的妻子。</p>
“我也厚着脸皮说一句。”</p>
“你家是豪门大户,我们呢,不过一介草民。”</p>
“翠儿若是哪天做错了事,请别把她赶出去。”</p>
“哪怕有片瓦遮身,粗茶淡饭供她吃喝也足矣。”</p>
老妇人恳求道。</p>
相里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继续问:“还有什么别的吗?”</p>
田舟一直追随在他身边,这些年受了不少苦楚。</p>
相里奚深深觉得亏待了自己的爱徒。</p>
如今他也算功成名就,如果有可能的话,帮衬下对方的岳家也算一种变相的回报了。</p>
“还有……”</p>
老夫妇两个互相对视了许久,缓缓摇头。</p>
“老钱头,替你家翠儿讨个诰命夫人啊!”</p>
“有了诰命,才算是正室夫人!”</p>
“对,要一副诰书!”</p>
正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p>
相里奚和秦墨门徒也没什么官架子。</p>
街坊邻里纷纷起哄。</p>
老妇人略显意动,随即又摇了摇头。</p>
诰命夫人,哪是他们敢想的?</p>
“区区一张诰书,这有何难?”</p>
陈庆拉着相里菱的手:“老泰山,为田师兄纳彩,你怎么不喊我一道来?”</p>
他们挤开周围的街坊邻居,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走入院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