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侍者跑得额头冒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了麒麟殿中。</p>
“启奏陛下，内务府各司均不见陈府令的身影。”</p>
“小人后来从皇家银行处打听到，陈府令去了渭河边水车处巡查。”</p>
“只是河岸水车众多，小人也不知道在哪里。”</p>
侍者胆战心惊地作揖回禀。</p>
“父皇，儿臣知道先生在何处。”</p>
扶苏早有准备，朗声回答。</p>
麒麟殿内静滞了一刹那，然后响起嗡嗡的议论声。</p>
蒙毅脸色立变。</p>
太子殿下这是有备而来呀！</p>
他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p>
“陈庆在哪儿？”</p>
嬴政审慎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问道。</p>
“父皇不如随儿臣来，一看便知。”</p>
扶苏卖了个关子，笑颜以对。</p>
嬴政不假思索：“索性今日无事，那就去看看吧。”</p>
蒙毅隐约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p>
扶苏和陈庆之前的情义坚若磐石。</p>
该不会是特意来替他表功的吧？</p>
还没思索明白，嬴政已经迈着大步走下了丹墀。</p>
扶苏微笑着跟在后头，随后文武百官纷纷尾随在后。</p>
“殿下……”</p>
蒙毅叫了一声，不知道扶苏是不是没听见，头都没回。</p>
他心头咯噔一下，坏事了！</p>
——</p>
渭河滔滔，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大量泥沙滚滚东去。</p>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金黄的秸秆堆满了田间地头。</p>
络绎不绝的马车运来晾晒好的谷物，精壮的力夫将其卸下，汗流浃背地将其搬运到一台大桶似的机器旁。</p>
它旋转起来的威势极其惊人，成捆的谷物投入进去后，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下方立刻倾泻出黄澄澄的谷粒。</p>
陈庆华贵的衣冠上沾满了草叶和谷壳，大声嘶吼着让工匠注意配合。</p>
“大人，调试好了！”</p>
“您看看新碾出来的谷粒，比之前干净多了！”</p>
一个年轻人兴冲冲地双手捧着谷粒跑过来。</p>
“换了铁制的夹壁果然管用。”</p>
“水力胜过人力太多，咱们在工坊里试的时候，以人力驱动，怎么摇都没问题。”</p>
“一换成水力，才半天滚筒就开始晃动了。”</p>
陈庆伸手抓过谷粒：“我看看。”</p>
“早知道就不该省钱，娘的，害我白耽误了多少工夫。”</p>
年轻人劝慰道：“大人您也是为朝廷节省开支，再者铁制夹壁好做，上面的转孔可不好镗。”</p>
陈庆招招手：“差不多了。”</p>
“咱们明日再试一天，脱粒机就定型。”</p>
“诸位皆是有功之臣，今日酒水管够！”</p>
话音未落，磨坊里就爆发出欢腾的呼喝声，连机械的杂音都盖了过去。</p>
“本官去给你们取酒。”</p>
陈庆也是兴致高昂。</p>
田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p>
自从上回他中暑之后，陈庆就注意到对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p>
最近制作巨舟的船舵、公私合营的工坊开建，加上冶铁司的本职工作，哪里都缺不了他。</p>
忽然某天早上田舟就一病不起了。</p>
御医诊脉过后，告知病患是积劳成疾，需要安心静养一段时间。</p>
陈庆既心疼又自责，给田舟放了半个月的病假，自己带人开始了脱粒机的试制。</p>
“人呢？”</p>
“拿酒……”</p>
从磨坊里出来，他贪婪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开口大喝。</p>
可眼前的场景让他目光呆滞。</p>
始皇帝为首，扶苏、蒙毅、王翦、宁腾……</p>
上百人围成了一个大圈，还有众多护卫仪仗站在远处，声势浩大。</p>
“陛下，您怎么来了？”</p>
陈庆下意识问道。</p>
嬴政的视线来来回回地打量了数遍：“陈卿，你为何如此？”</p>
“陛下是说微臣这副模样？”</p>
陈庆拍了拍官袍上的草叶和灰尘：“墨家大匠田舟积劳成疾，卧床不起。”</p>
“微臣担忧秋收后的粮食脱壳存储一事，便自告奋勇率人研制脱粒机。”</p>
“幸得皇天眷顾，陛下洪福。”</p>
“您一来这脱粒机就成了！”</p>
嬴政轻笑出声，语气复杂地说：“是吗？”</p>
扶苏偷偷给陈庆打眼色。</p>
先生，您多次怒骂朝中皆是昏庸无能之辈。</p>
本宫先前不敢苟同，如今却觉得相差不多。</p>
您的功绩不该被埋没！</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