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雷火司故地。</p>
它的成立也算得上一波三折。</p>
还未正式启用，陈庆就被撤了少府之职。</p>
如今归入内务府，地位大不如前。</p>
天色未亮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填铺路面的凹坑，洒扫装点，准备迎接始皇帝的到来。</p>
六国刑徒和匈奴奴工都被特意筛选过。</p>
老的、丑的、残的，一概被送去矿山劳作。</p>
能出现在始皇帝面前的，必然身强体健，相貌也要看得过眼。</p>
逢迎媚上的面子工程一直都有，不分古今。</p>
田舟一夜未睡，早早起来与师兄弟们查验炼铁作坊的每一道流程，还要应付黑冰台的搜检，忙得不可开交。</p>
直到日上中天之时，林立的黑色旌旗才出现在大路的尽头。</p>
始皇帝的仪仗足有两千余人，结驷连骑，前呼后拥。</p>
陈庆坐在马车上，以手遮阳站起来眺望。</p>
“这炼铁炉得有两层楼高，或许还不止。”</p>
“田舟的速度也太快了。”</p>
昔年程家修建炼铁炉，曾经派人来秦墨请过工匠帮忙。</p>
想来田舟是谙熟此道，所以进展才如此顺利。</p>
嬴政不动声色的瞄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那座巍然耸立的炼铁炉上。</p>
这绝对是个庞然大物！</p>
比大秦以往所有的炼铁炉更大更高！</p>
“参见陛下。”</p>
田舟为首，众多官吏管事和大批随从迎上前行礼。</p>
陈庆仰着脑袋，震惊地望着足有七八米高的椭圆形炼铁炉。</p>
上次来的时候，还隐约只见地基。</p>
这真的是最近才建起来的？</p>
突然，他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p>
高炉外表看起来崭新，但是联通的器物却是旧的，像是使用了许久的样子。</p>
有些露出来的砖面上，还有铁水烧灼过的焦黑痕迹。</p>
“殿下。”</p>
“老赵把人家的砖都给拆回来了？”</p>
陈庆低声询问。</p>
扶苏不好意思地说：“程家的家产被抄没，这些自然是要充公的。恰好程家豢养了不少骡马，就一道翻山越岭运了回来。”</p>
他指着高炉说：“先生可不要小看了这东西。熔炼铁水需要的温度极高，寻常砖石几次就烧得酥脆了，掉落下的渣土非但会增添炉内的杂质，而且时间长了炉子还会垮塌。”</p>
“建造内壁的砖石各家都有诀窍，程家的手艺独步天下，秘而不宣。”</p>
“黑冰台的人知道它宝贵，才费尽心思拆了带回咸阳。”</p>
陈庆缓缓点头：“原来耐火砖这时候就有了。”</p>
华夏冶炼金属的年代十分久远。</p>
青铜时代，已经出现了高度为四米的大型冶炼炉，满足当时旺盛的金属器需求。</p>
到了战国时期，七国争霸。</p>
在强烈的军事需求，与百家争鸣的文化氛围下，冶铁技术快速发展。</p>
块炼铁、坩埚冶铁，随着技术的提升最终又回到了青铜时代的高炉冶炼法。</p>
从最早的草泥内壁、圆形炉，慢慢演变成原始耐火砖内壁、椭圆形炉。</p>
后者更安全、耐用。</p>
椭圆形的炉身，沿着最短的轴线送风，可以大大提高中心炉料的温度。</p>
熔炼出的铁水从底部流出后，上方继续投料，日以继夜。</p>
根据后世发掘出的西汉大型冶铁工坊遗址，当时的高炉已经有六米高，光是一座炉子日出产生铁两千斤！</p>
“我特么真的是在大秦吗？”</p>
陈庆跟随在始皇帝的身后，围着这座庞大的椭圆形高炉转了一圈，情不自禁地感慨道。</p>
这满满的蒸汽朋克风格，浓郁的工业气息。</p>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世哪个偏远乡村的土作坊。</p>
“陛下请看。”</p>
田舟把腹稿背得滚瓜乱熟，语速极快。</p>
他打开了下方流出铁水的闸门，里面层层叠叠全是小块的木炭和铁矿石。</p>
“这一炉料总计一万两千余斤。”</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