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庆入咸阳以来，嬴政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顺眼。</p>
这记马屁拍得轻重适宜，贴切柔和，如春雨润物般细碎无声，却又沁人心脾。</p>
“有劳陈卿了，火炮……”</p>
“但是……”</p>
双方不约而同的开口，陈庆不经意间打断了始皇帝的话头。</p>
嬴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p>
他倒不是为陈庆无意的冒犯，而是凭直觉得知，对方接下来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p>
“信念坚定、雄才大略的帝王有了，一心为公的工业大臣也有了。”</p>
“官僚和文吏也不难找寻。”</p>
陈庆缓缓说道：“微臣只是不知，十万名手艺精湛的工匠该从何而来？”</p>
嬴政毫不犹豫地说：“寡人征集全国能工巧匠，当足够了吧？”</p>
“不够。”</p>
陈庆沉着坚定地摇了摇头：“相差远矣。”</p>
“缘何不够？”</p>
嬴政不服气地说道：“大秦子民千千万万，连十万名工匠都征集不到吗？”</p>
陈庆笑了笑：“微臣斗胆先问陛下一声，您打算要多少门炮？”</p>
“当然是越多越好！”</p>
“起码……十万门！”</p>
嬴政亲眼见过火炮的威力，加上陈庆推崇其为陆战之王，对这种大杀器的渴求十分强烈。</p>
十万门还是他最保守的想法。</p>
如果按照内心所想，最好造它个一百万门。</p>
大秦幅员辽阔，边境漫长。</p>
光是万里长城，布置个十万门都算少的了！</p>
“微臣所造这门小炮，耗费铜料约两千斤，折合半两钱十万。”</p>
“陛下想要十万门炮，即一百万万钱。”</p>
“不知内库可能供给？”</p>
陈庆垂着头，静静等待始皇帝的答案。</p>
嬴政脸色凝重，一言不发。</p>
扶苏不停地给陈庆打眼色，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别给他父皇难堪。</p>
始皇帝的内库，号称搜罗天下奇珍，无所不有。</p>
然而面对天文数字般的铜料缺口，还真一下子拿不出来。</p>
被视为镇国之物的十二金人，总重约四百吨，高三丈，雄浑厚重，蔚为壮观。</p>
但是把它们全部熔炼掉，也不过只能铸造区区四百多门炮，与十万门相差甚远。</p>
横扫六国，天下莫敢不从的大秦始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穷。</p>
穷到完全硬气不起来。</p>
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陈庆，一腔怨愤不知道该如何发泄。</p>
“青铜大炮虽然铸造加工容易，但造价奇高。”</p>
“咸阳有煤炭之利，故微臣认为，必须开掘铁矿，以钢铁铸炮，成本才能大大降低。”</p>
“况且铁炮的性能更好，炮管可以做的更薄，更轻。”</p>
“约莫着大规模生产的话，成本降低到万钱上下。”</p>
陈庆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p>
“你说什么？”</p>
“万钱就足以打制一门火炮？”</p>
始皇帝一下子来了精神。</p>
十万钱他造不起，一万钱还造不起吗？</p>
“呃……如果批量够大的话，应该还能降到更低，四五千钱也不是不可能。”</p>
陈庆言之凿凿地说道。</p>
嬴政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p>
明知道世上有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却碍于财力求之不得，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p>
要真像陈庆说的那样，四五千钱就能制造一门大炮，那必须往死里造啊！</p>
少造一门都亏得慌！</p>
“陛下，这就回到刚才的问题了。”</p>
“从原料开始，到熔炼、加工全部自己来干，可以把成本压到最低。”</p>
“但是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人力。”</p>
“不光是普通的民夫，干活的力工，最主要的是各种有手艺的工匠。”</p>
“微臣所言十万人，已经最低最低的要求。”</p>
“如果想要运转流畅，怕是还不够。” 陈庆如实禀报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