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鹏飞被刑讯逼供,本就是被李青云所牵连,而且他硬撑着到最后也没有出卖李青云的信息,才会伤重至此。 几个被抓的捕快之中,就数李鹏飞伤得最重。 李青云也承了他的这份人情,所以方才不吝出手,救了他一命。 不过,李青云练功虽勤,可毕竟才几天工夫,一阳指内力只恢复了区区一成,就算他肯不惜大耗内力,仍远不足以为李鹏飞打通全身经脉。 好在的是,他也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他手法高妙,在大夫已用银针续命的基础上,没费多少力气,便轻松逼出了李鹏飞体内的淤血,还顺便为其打通了体内几处最为紧要的经脉,让李鹏飞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 他做到这一步,便算是仁至义尽,可以对得起李鹏飞的守口如瓶了。 “大哥,你好好养伤!”李青云见此间事情已了,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便顺势提出告辞,“我去看一下奶奶,等会就不过来了。” 李鹏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只是点了点头,无声的表示默认。 “青云,你一会儿看完奶奶,先别急着走了,”大嫂见丈夫伤势好转,心下惊喜不已,对李青云也是说不出的感激,连忙挽留道:“这眼看着就到快中午了,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不用了,嫂子!大哥有伤在身,需要照顾,嫂子你自去忙吧,我就不多叨扰,先告辞了。”李青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李修文。 恰在这时,李修文也抬头朝他望来。 四目相对。 李修文眼中满是怒火,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李青云撇了撇嘴,心说你小子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我是你叔,难道还受不得你这一跪? 他自然也不并指望,今天这一跪,就能让这小子幡然悔悟,丢下一句话,直接扬长而去,“大侄子,以后可别再这样忤逆犯上了,免得又惹你爹生气。” 格格… 身后传来一阵磨牙声。 不用看也知道,李修文估计已经气得快咬碎满嘴的白牙。 …… 奶奶没有与大伯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也不远,就在隔壁。 原先奶奶身体还算硬朗,可惜前两年不慎跌了一跤,摔折了腿,从此就每况愈下,身体大不如前了,加上如今腿脚不便,不良于行,平时都不怎么出门。 这次李鹏飞重伤,大家似乎也没通知奶奶。 “青云,小鲤鱼,你们怎么来啦?” 奶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李青云抱着小鲤鱼上门,不禁又惊又喜,抓住拐杖,便要起身相迎。 李青云放下小鲤鱼,连忙快步上前,将其扶住,大声说道:“奶奶,您身体不便,就别起啦,快坐着歇歇吧!” 他说完又回头看一眼小鲤鱼。 小鲤鱼很乖巧,不等爹爹开口嘱咐,便主动给太奶奶行了个大礼,奶声奶气的叫道:“小鲤鱼给太奶奶请安啦!祝太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哎,好,好,小鲈鱼真乖!”太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因为牙齿掉光,说话有点漏风。 小鲤鱼连忙纠正道:“太奶奶,太奶奶,是小鲤鱼,不是小鲈鱼。” “是小鲈鱼啊!”太奶奶满脸笑容的重复道。 小鲤鱼:“→_→” 她斜睨着爹爹,有点不知所措。 太奶奶将小鲤鱼拉到身前,眯着一双有些浑浊的老花眼,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越看越欢喜,好像怎么也瞧不够,“小鲈鱼的气舌不戳啊,最近没有患病吧?(小鲤鱼气色不错啊,最近没有犯病吧?)” 小鲤鱼蹦跶了一下,叫道:“没有,没有,小鲤鱼好着呢,小鲤鱼的病已经被爹爹治好啦!” “什么?”太奶奶有些不太高兴,“小鲈鱼不想穿棉袄?那肿么行?着凉了肿么办?” 小鲤鱼:“→_→” 她再次斜睨爹爹,抿着嘴唇,一副被太奶奶治得完全没有脾气的小表情。 “小鲈鱼,听爹爹的话,要记得穿棉袄,千万别着凉啦!”太奶奶在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献宝似的对小鲤鱼说道:“听话的孩纸有糖吃哦。” 只见布包最里层,躺着几颗用花花绿绿糖纸包裹着的糖果,看起来只是很便宜的大路货,可太奶奶贴身收藏着,又保管这么好,足见心意之诚。 太奶奶拆开一颗糖果,对小鲤鱼说道:“啊!” 小鲤鱼便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张开嘴巴,被太奶奶将糖果投喂进了嘴里。 “甜不甜啊?”太奶奶笑眯眯的问道。 “好甜好甜!”小鲤鱼便快活的叫道。 “好咸好咸?”太奶奶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呀,糖果怎么还有咸的?” 小鲤鱼:“→_→” 她求助的看向爹爹,感觉跟太奶奶交流好艰难呀。 “←_←” 李青云也斜睨着她,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太奶奶年纪大了,有点耳背。 就算是以他如此深厚的内力,再用上了传音入密的技巧,也仍然拿她太奶奶毫无办法的。 李青云在奶奶家也没多待,很快便告辞离开。 临走的时候,给奶奶塞了几百块钱。 不是舍不得多给,而是因为给得多了,奶奶也守不住,只会白白便宜了大伯母。 从奶奶家出来,他本来准备直接回武馆,突然想到,万叔的老家就在附近,便临时起意,顺路过去看一眼。 那天离开武馆的时候,万叔曾有说过,得空了就会来找他,可如今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万叔却始终没有来。 李青云知道,万叔大概是为了照顾受伤的计千恨,暂时抽不开身,可一直见不到人,心下总也难免有些担忧。 …… “咳咳…” 计千恨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收功的时候,却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 他也不甚讲究,抬起手来,用破烂的袖口,擦了擦嘴角。 万飞眼尖,瞧见他袖口留下一道暗红,不由直皱眉头,暗自心忧。 这么长时间了,计千恨每天运功不辍,治疗内伤,可却似乎进展不大。 虽然像当日那样,大口大口呕血的情况,不曾再出现过了。 但每隔一段时间,计千恨就会忍不住要咳血不止,可见他内腑的伤势,始终未曾愈合。 “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计千恨察觉他眼神中的异样,先是出声安抚了他一句,旋即又忍不住苦笑起来,“那位李馆主的掌力,可真是厉害。我本以为,以我的根基,将养上三、五个月,也就差不多可以了。却没想到那掌力固然是刚猛无俦,余劲竟也如此悠长,绵延不消。若是不出意外,没有个三、五年的修养,我恐怕是无法缓过劲来啦。” 万叔闻言,不禁瞳孔微微一缩。 他当日见计千恨呕血,就已知道,他那青云侄儿虽年纪轻轻,可是其武功之高,却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对李青云的武功,本已是高山仰止,可如今看来,他好像还是大大低估了义兄之子的厉害。 当日所见,李青云那一掌,轻描淡写,看着毫无火气。 谁能料到,其威力竟恐怖至斯?时至今日,仍能让他再一次为之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我伤重至此,留在归禾城,也做不了事,”计千恨道:“万飞,你不用管我了。我稍后会离开归禾城,自去寻一个僻静所在,安心养伤。若是帮中有人问起,你只须说我在暗访不法,行踪不宜声张,却不必提我受伤的事,以免帮中有人缠杂不休,继续去搅扰李馆主。” “归禾城确实不宜多留,我最近外出乞讨,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万飞先是点了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计使者重伤在身,没人在身边照顾,恐怕多有不便,我还是跟计使者一起走吧!” 计千恨看他一眼,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以我的本事,就算受伤,江湖上又有几人能欺我便宜?你要是跟在身边,反倒会让我碍手碍脚,若是遭逢强敌,我恐怕无力护你周全。” 万飞便忍不住有些讪讪,苦笑不已。 他知道计千恨话虽难听,其实是一片好意。 以计千恨的脾性和行事作风,在江湖上说是仇家满地,有些夸张,可实际情况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一旦其受伤的消息传出去,怕是立即便有仇家闻风而至。 “万飞,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却一直没有传授过你什么武功,”计千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那并不是我小气,而是因为我所修炼的青溟神功,威力虽强,却有着重大隐患,历代传人,功夫练到了深处,总是免不了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不得善终。” 计千恨说着青溟神功的缺陷,却将册子朝万飞递了过去。 万飞呆了一呆,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手足无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顿时就有点尬住了。 青溟神功是计千恨的看家本领,他与计千恨虽关系亲密,追随对方多年,可毕竟无名无分,并非师徒,哪有资格接下这本册子? 可计千恨先将青溟神功的弊端讲了出来,他若是不接,岂非是意味着心有嫌弃? 计千恨不由他分说,抓住他的手,强硬将册子塞进其手中,低声说道:“我这一身功夫,都在你手里这本册子里啦!不过,你得了青溟神功,不要自行修炼,多去请教一下你的那位侄儿。” 万飞推拒不得,手中捏着册子,见表皮上写着【青溟诀】三个大字,心中殊无惊喜,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你那侄儿武功胜我十倍,区区青溟神功,恐怕还入不了他的眼,不至会生出觊觎之心,让他看看倒也无妨的。”计千恨道:“你那侄儿的那一招掌法,至刚至阳,至猛至强,威力端是恐怖绝伦,实为我生平所仅见。我这几日虽被其绵延悠长的余劲所扰,内伤始终不得痊愈,却也因此而想通了一些事情。若要说这世上,有人能够补全青溟神功的弊端,我想恐怕非你那位侄儿莫属了。” 万飞一怔,愕然抬头望去。 他没想到,计千恨虽被李青云所伤,心下却并不记恨,反而对李青云的武功推崇备至,同时胸怀坦荡,全然不怕李青云会觊觎他的神功绝学。 “万飞,你我虽是上下级关系,其实我心里一直拿你当朋友。若不嫌弃,你以后也别叫我计使者了,唤我一声计大哥便是。”计千恨道:“你今日得了青溟神功的秘笈,却不能算是我的徒弟。不过,日后你若有幸能将青溟神功的弊端补全,替我找个传人,将青溟神功传承下去,便不算辜负我啦。” 万飞听他言语之间,竟似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道:“计…大哥,你…” 计千恨交出册子之后,好似放下一块心头大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轻松笑道:“我本无门无派,家人也都早死了个精光,心无牵挂,唯一所忧者,便是毕生所学,没有传人,如今神功秘笈托付给万贤弟,倒是让我去了一件心事。” 他见万飞手中捏着册子,迟疑不决,半晌不肯收起,突然板起脸来,佯怒道:“我话都已说到这份上了,万贤弟还不肯收下册子,莫非是瞧不上眼我的功夫么?” 万飞苦笑,只得将册子揣进怀里,“计…大哥勿要动怒,我收下便是了。” 计千恨这才转怒为喜,手撑在地上,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莫红叶端着一个大大的铁腕,喜滋滋的走了进来,“义父,使者大人,瞧我今天讨来了什么好吃的?咦,使者大人要出门去么?” 计千恨这些时日,或坐或卧,从不起身乱动,一直呆在原地,专心疗伤。 现在却突然站起身来,一副想要朝门外走的架势。 莫红叶见到,难免感到惊讶。 “计大哥,你不让我跟着也行,”万飞走上前去,将计千恨扶住,小声说道:“不过,好歹让我将你送出归禾城外吧?” “计大哥?”莫红叶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不明白自己才出去了小半天的工夫,两人怎么就突然从上下级的关系,变成了兄弟相称。 计千恨刚要说话,却突然眼神一动,警惕的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