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痕负手而立,盯着他的背脊瞧了片刻后,淡声道: “朕给你三日时间,你务必要肃清府衙里所有的贪官污吏,眼线暗探, 京兆府管的是盛京治安,朕不希望天子脚下出现什么冤案错案,贻笑大方。” 罗修成急忙应是,“臣谨遵圣谕。” 萧痕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牢房,开口道:“此人伤得太重,朕先带他离开。” 罗修成听罢,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陛下,他如今还是嫌疑犯,且杀人的证据俱在,这个时候放他离开京兆府大牢,臣该如何结案?” 这老东西,又开始较劲了。 萧痕倒也没为难他,轻飘飘地道:“朕只是暂时带他离开,等他伤势好一些了,再命人将他送回来, 此案你亲自去调查,结果是什么便是什么,他若真杀了人,朕也不会徇私枉法。” 罗修成松了口气,他确实担心陛下会打破一贯的原则,包庇里面那罪犯。 如今得了保证,便没什么顾虑了。 “陛下圣明,您放心将人带走,其他的交给臣来处理。” 萧痕很欣赏他这种讲规矩但不古板的作风,这也是他调他入京的原因之一。 京兆府很容易得罪权贵,更容易被权贵收买,而府尹必须正直又圆滑,才能游刃有余。 “你先退下吧。” “是。” 等罗修成躬身退出过道后,萧痕这才转身折返回了大牢。 云铮伤势太重,失血过多,加上一番交谈耗尽了仅剩的一点力气,他有些撑不住了。 见云卿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只能开口催促: “少夫人,这牢里阴气湿气太重,对女子身体无益,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真的无碍,身上都是一些皮外伤,休息几天就会恢复的。” 云卿见他眼皮子都快耷拉到一起了,哪里不知道他在硬撑。 等她一走,他怕是得立马昏死过去。 再强健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酷刑啊。 她想带他出去,回侯府好好养伤。 可如今他还是嫌疑犯,她如何能无理取闹,求那人破这个例? 眼看少年明明很虚弱,却还强打起精神应付她的模样,她狠狠一咬牙,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去想办法请大夫进来给你处理伤势,你再撑一会儿。” 云铮想回应些什么,可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直直朝地面栽去。 “阿铮。”云卿惊呼出声,急忙抬手去接他。 有人却比她快一步,在她出手时堪堪托住了即将砸在地上的云铮。 “冥起,将人送去侯府。” 立在角落里的冥起应了声是,从自家主子手中接过少年郎,扛在肩上后大步走出了牢房。 云卿满脸诧异的望向身侧的帝王,颤着声音道:“陛,陛下,这不合规矩。” 萧痕将她虚软的身子拥入怀中,柔声安抚道:“莫怕,朕有分寸的。” 有分寸? 他能有什么分寸? 无非是再次为她破了例而已。 这要是传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于他的名声无益。 想到这,她死死咬着唇瓣,哽咽着声音开口道:“陛下这般厚爱,叫臣女拿什么来偿还?” 萧痕伸指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珠,慢条斯理道:“也不全是因着你, 云氏为守护天下苍生几乎满门倾覆,如今侯府世子尚存,于公于私朕都要护他周全, 当然,若他真的故意杀人,朕也不会包庇,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云卿知晓他这是在安慰她,感动的同时心里越发的不安。 她怕,怕自己成为他为帝之路上的污点,也怕他成为第二个高祖,因一时之欢,受千年责骂。 “无论陛下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您为云家破例的事实,臣女代云氏满门叩谢您的圣恩。” 说完,她作势就要跪下。 萧痕紧紧箍着她的腰,无奈一叹,“朕也有私心,今日若袖手旁观,以后小国舅记仇,给朕使绊子怎么办?” “……” 云卿不想理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后,捞起地上的帷帽踱步朝外面走去。 刚走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朝身后的男人望去。 “陛下刚才称呼云铮为侯府世子小国舅,您怎么如此笃定他是我父亲的血脉?” 萧痕理了理衣袖,踱步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帷帽给她戴上。 “冥起先一步来京兆府,他已经帮你看过了,那小子后颈上确实有个弧形胎记。” 云卿霍地抬头,视线被薄纱遮住了,她伸手胡乱扒拉开,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 “此话当真?陛下可别诓我。” 萧痕捏了捏她的脸,牵着她朝外面走去,“朕确实想过若那小子后颈没胎记,便偷偷弄一个上去。” “……” “可他有啊,朕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 … 一行人是悄悄回侯府的,云卿直接命人将云铮安排在了海棠苑隔壁的紫竹院里。 内室,大夫正在为云铮清理伤口。 余掌柜的视线在少年后颈上扫了一下,看到那弧形的胎记后,彻底放了心。 不用向芸娘求证了,这孩子就是侯爷的骨肉,永宁侯府的小世子。 “情况如何?可有伤到骨头?” 刚才褪下衣服时,他大致瞧过了,世子身上都是些鞭痕跟烫痕,并没有伤筋动骨的情况。 大夫一边处理着少年身前的烫伤,一边回应: “余总管放心,小公子身上都是些皮外伤,用上等的药养个十天八天的就痊愈了,不碍事的。” 余掌柜听罢,彻底放了心,嘱咐他动作轻些,然后退了出去。 云卿正在外屋焦急的候着,见余掌柜出来,急忙凑上去询问:“余伯,他怎么样了?” 余掌柜笑着安抚,“姑娘放心,都是些皮外伤。” 说到这,他话锋一顿,朝四周扫视了两眼后,又压低声音道: “小公子的后颈确实有块陈年胎记,他就是侯府血脉,姑娘胞弟。” 云卿点点头,“这事我已经知晓了,等阿铮醒来后再说吧,您在这儿看着,我去趟父亲的书房。” 余掌柜知道她想去侯爷书房做什么,笑着点头道:“您放心去,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世子。” 云卿离开紫竹院后,径直去了侯府的正院。 打开书房门,在里面找了一圈,最后从书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