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太后松了口气。 不是那些手段,她便更能确定心里的猜测了。 但她此时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卿儿,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虽然信任,但有些事她还是得跟她说清楚,吴太医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那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元卿想了下,说:“只是约莫有猜到他的身份,这事我知道轻重的,不会随意泄露出去,只是……” 她刚才透过吴太医,好像恍惚间想到了点什么。 “只是什么?”元太后继续问道。 “我暂时还不确定,就是怀疑他和我的一个朋友有什么关系,但细细想来,事情哪有那么巧合,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她没有看清吴太医全部的脸,只是隐隐有种感觉,所以无法确定他跟老八到底是不是有关系。 她知道老八一直在寻找父亲,可是老八的身世太特殊了,她甚至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异族人的存在。 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常年易容的人,谈何容易? 所以老八的事就一直搁置下来,始终没有线索。 如果元太后能帮着查的话,或许会比她更高效。 元太后笑着点点头,“已经让周嬷嬷收拾出房间了,在结果出来前,你就住在宫里。好在宫里也方便,想出宫就多带些人,大大方方地出去,不用遮掩身份。” 看来温承钰已经把她突然出现的理由找好了,如此她确实不用再担心。 元卿拜别元太后,走到门口时,周嬷嬷忽然道:“商姑娘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意在提醒殿里的人。 元卿脚步一顿。 门外那道声音轻柔地响起:“周嬷嬷安好,臣女听闻太后晚上睡不安稳,便亲自做了碗羹汤送来,娘娘既已歇下,那臣女就不打扰了,这羹汤就劳烦周嬷嬷帮我送进去。” 她说着便要告辞。 看着又返回来的某个人,元太后脸上露出疑惑。 元卿讪笑,“门外有人啊,我等会儿再走。” 元太后细想一下,随即笑了,“早听闻商家姑娘与宫小五有些纠葛,可谁能想到,那传得沸沸扬扬的皮猴子宫小五,内里竟是一个女儿家呢。” 元卿满脸无奈,“姑母您就别拿这件事来笑我了,商姑娘声名被她的兄长肆意损毁,连累了她已叫我万般不自在,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轻声叹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商芮对自己那个身份是有好感的。 倒不是为名声所累,只是那姑娘太执着了,连知情的容宜和宫婵都有些不忍,每每看到她亮闪闪的眼神,她总是会生出一种歉疚感,于是只能避开。 她着急进宫,竟然把商芮在宫里这件事给忘了。 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元卿才探着头从里面出来。 周嬷嬷忍着笑,“您放心出来吧,她走了。” 周嬷嬷将商芮送来的羹汤拿进去,独留元卿一人在门外等待。 没想到已经离去的商芮去而复返,两人猝不及防碰了个正着。 元卿一心只想着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暗道真是天道好轮回,刚才还捉弄吴太医呢,转眼就轮到自己了。 商芮规矩行礼,“臣女见过卿太妃。” “起来吧,不必多礼。” 商芮直起身,只见面前的卿太妃侧着身子,似乎在望着太后殿中。 露出的那小半张脸被柔柔的光照着,像极了她梦里常见到的那个人。 商芮甩甩脑袋,努力将纷乱的思绪赶走。 她已经进宫了,前程未来皆不由自己所控,明明决定要忘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让她想起? 真是老天在捉弄她吗? 商芮敛去眼里的苦意,躬身道:“臣女告辞。” 元卿轻应了声,心里却沉甸甸的。 在宫里的几日,元卿尽量不出去晃悠,更不去元太后身边待着,只等吴太医诊断的结果出来,就立马出宫去。 在宫外起码能减少见面的次数。 刚出宫门,不料迎面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和雍郡主乘着马车,一路飞驰进宫。 元卿迅速避让,才没有发生两辆马车相撞的祸事。 宫中耳目高手众多,她不便传唤自己的人,所以在宫中这几日,她基本没有听到宫外的半点消息。 看着和雍郡主急匆匆地进宫,她心里猛地一沉。 京里恐怕是又出变故了。 刚走出一段路,元卿便知道了缘由。 邓家和谢家的事接连被爆出来,现在邓崇也更加疯魔,连爹娘都认不得,天天披头散发地来往于归元寺的山道之间。 和雍郡主进宫,想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元卿半路换掉行装,直接骑马去了店铺找姜疏。 姜祈生还待在店里做杂活,姑侄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之前和睦许多。 “老二!”一进门,元卿便朝屋里喊道。 姜疏抓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什么问题吧?” “我没事,一切都好。”元卿急喘着气,“街上都说,邓姑娘就是谢三小姐谢绾?” 姜疏垂下手臂,无奈地叹气,“你知道了。” 随即便将她往屋里带。 “那邓崇疯起来真是不管不顾的,还连带着谢绾也陷于流言中,好多人就这样瞎揣测,说什么的都有,不堪入耳的言语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元卿脸色也沉下来,“其实,我最担心的还不止于此,谢绾与邓崇被搅进流言里,恐怕连带着早已逝去的谢大小姐也不能安稳。” 谢大小姐身上牵着姜乘风犯下的那件事,姜乘风和陈兴卫这些肮脏货死了也就死了,可谢大小姐是无辜的,陈兴卫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恶心透顶! 姜疏握住她的手,“你别多想,这些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有人要毁了谢家和邓家,自然要处心积虑,你如何防也防不了。” 她姓姜,那作恶的人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每每想到这件事,她都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身血抽光。 可是她还要借着这个姓和这身血回去,所以再恶心,她也只能忍着压下去。 她比所有人都厌恶那些人,从里到外。 元卿瞄了瞄窗外,“他怎么办?” “他自己不肯走,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赶他吧。”姜疏朝窗外翻了个白眼,“虽说他比那些臭虫好了点,可这厚脸皮还真是骨子里自带的。” 她没掩饰声音,元卿明显瞧见姜祈生身躯一僵,显然是听到了,可他仍然默不作声地干活。 “行了,他既然不想走,那就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想想清楚,该他承担的,一分都不会少。” 如今姜家内部想来也不太平,姜祈生回去也没什么好,倒不如留在这里帮帮姜疏的忙。 只是,有些人不能再留了。 …… 和雍郡主进了趟宫,满身疲惫地回了郡主府。 有人来报:“主子,门外有个自称姓柳的妇人求见。” 和雍郡主刚刚松下来的气猛然提上来,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里。 她还嫌害得她们不够惨吗? 这风口浪尖上来找她,难不成又是为了她那个贱种求情? 她平复了几下呼吸,按下心中的怒气,冷声道:“让她进来。” 她倒要看看,这柳氏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当初没能阻止,这回她再也不会任由这些人来祸害她的心肝肉了! 柳氏跟着侍女走进府中,一路都不敢抬头,只是默默跟着。 直到走到屋里,一双精致的绣鞋和华美的裙角映入眼中,她方才醒过神来,颤颤巍巍地跪下去。 和雍郡主眼皮微抬,瞧着她做小伏低的架势,轻蔑一笑,“夫人这是又来我面前表演母子情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