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卫被他恭维得心里舒坦,畅快一笑,脸上的褶子也多了。 “年轻人能有这般想法的不多了,”他摸了摸胡须,满意道,“本官看你踏实肯干,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如何?” 元卿装作受宠若惊,忙道:“大人的意思是……” 陈兴卫道:“你可知昨日入京的季康?” “卑职知道。”元卿点头。 “他在十九年前犯下了扰乱朝廷治安的案子,先帝惩办平州官员的时候,唯独将他漏下了。”陈兴卫说到这里停下来,他伸手拍了拍身后的小子,语重心长地道,“虽不是什么大案,可是时隔太久,许多证据都已无法查证,所以查起来才难了些。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将这桩案子交给你的用意。” 元卿继续装傻,“难道是想让卑职去帮大人查问那季康?” 陈兴卫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刚还夸你聪明呢,怎么这会儿就开始犯蠢了?” 元卿挠挠头,“那大人的意思是……” 陈兴卫将手围在嘴边,小声道:“笨啊,你想,这桩案子这么难,若是能从季康嘴里挖出点东西来,那可是封官进爵的好事啊,试问京里的官员哪个不想做?可事情落到我们大理寺头上,那就是我们的福气,本官如今已年过半百,就算升官,恐怕也待不长久了,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才是朝廷的未来啊。” 陈兴卫话语真挚,说得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 元卿半解不解地将他的话反复琢磨,终于在陈兴卫不耐烦的神色中,参透了其中的深意。 她立马就要跪下,陈兴卫伸手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元卿显得激动,便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大人如此抬爱,倒叫卑职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陈兴卫傲然地捋着胡子,说:“哪还用你报答,你不给本官惹出乱子来,就是对本官最好的回报了。” 元卿憨憨地笑了笑,跟着陈兴卫往刑部大牢去了。 钟啸亲自见了他们,查完相关手令,将他们带到关押季康的牢房。 季康从平晋府被撤职后,被转调到宁州容国公手下,做了一名监军。 名为监军,实际上半点实权都没有,他在容国公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反过来,容国公作为大元最早被封爵的异姓王侯,手握二十万边境大军,是实打实的将军王,能从他手上讨得便宜的可不多。 更别提季康还曾将他的掌上明珠折磨得那般惨,没提刀砍了他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好好招待? 案子未明之前,不得对人犯下重手,这是从立朝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容国公将季康捏在手里,虽然要不了他的命,可是让他不好过,还是可以做到的。 元卿看着牢中枯瘦的中年人。 如今的季康,与她在平晋府时遇到的那个深沉的男人完全不同,乍一看就像是两个人。 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容国公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要换了别人,又岂止是扒他一层皮那么简单? 季康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牢外的三个人。 外面光线昏暗,他的视力已不如从前了,看了许久也没能认出来是谁。 他随后又低下头去,盯着双手上的铁锁环。 钟啸道:“季康。” 季康又抬起头,嘶哑的声音响起,“何事?” 他这几日唯一见过真面目的,也就只有钟啸一人,所以他很快便听出来说话之人是谁。 龙鳞卫打开牢门,元卿跟在陈兴卫的身后进去,她身量较小,一直没出现在季康的视野里。 季康没看见后面的人,只将眼神落在陈兴卫身上,“我认得你,你是大理寺的陈大人。” 陈兴卫猛然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登时把元卿扯到自己面前挡着。 元卿刚抬眼,就对上了季康阴沉的目光。 季康嘶哑的嗓音笑起来,“恕季某眼拙,这位是?” 钟啸介绍道:“这是大理寺派遣参与此次审查的评事,宫彬。他是平晋府出来的人,你在平晋府做官多年,难道没听说过?” “听倒是听说过,只是一直不得相见。”季康浑浊的目光看向他,“久仰大名。” 他平静得让人难以琢磨。 陈兴卫咳了两声,“大理寺接了你的案子,今日便要提审。” 季康却半分未动,又将头低了下去。 陈兴卫顿觉窝火,声音又提高了些,“你听见了没有?” 季康仍旧是不理不睬的模样。 这下可把陈兴卫惹恼了。 从没见过这么张狂的人犯,还敢无视主审官! 他招手让外面的龙鳞卫进来,指着季康怒喝道:“把他架起来,带外面去!” 季康却在这时出了声,并抬起手指了指,“我只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