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慎正在医帐跟前做记录,他看见元卿从后面踉跄着出来,忙起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元卿摆摆手说:“没什么,被绊了一下,没站稳。” 医童头也没抬,很平淡地说了一句:“绊倒时身子应当是前倾或后仰,双臂伸开,且与地面相距较近。而你方才的姿势,在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追,要么被赶。” 旁边有人笑了一声,“呦,原来是被赶出来的?” 元卿揉了把脸,蹲在医童面前说:“人艰不拆啊,兄弟!” “抱歉,”医童还是那副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等他做完手上的事,元卿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医童知道他的意思,便指着不远处说:“靠墙的那些都是养过来的,只说几句倒也不妨事,即便不能说话,点头眨眼这些也可以。还有院子里那些,他们基本上都好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挑着去问吧,还是要记着那一点,别说自己是官府的人。” 元卿点头,“这我知道,麻烦你了,你去忙吧。” 她对着余慎招手,“过来,要开工了。” 余慎把包袱往身后一背,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去了。 “各位大哥,今日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元卿先选了院子里能说话的那些,只有三人,还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们本来身体素质就强,再加上连日的药汤膳食喂养,所以才恢复得最快,除了脸上的毒疮消不掉以外,身体基本没什么大问题,这会儿都能帮着村里人干活了。 他们停下手上的活,笑呵呵地挥着手,“都好了,就是脸上疙疙瘩瘩的东西去不了,不过我也没太在乎,身体好了就好嘛。” 另一人也跟着说:“是啊,我都没想过能好这么快,多亏了这里的人细心照顾。” 其实他们在得了这个病之后就没想着好,许多人都躲着他们,虽然有人给他们指了徐家村,但他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了这里。 元卿跨坐在身边的木车上,跟他们说:“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话,都别站着,找个地方坐下,我们慢慢聊。” 几人聊过之后,元卿才知道他们是通州的百姓,通州离京城不远,他们这才想着到京里来治病。 “那这么说,”元卿道,“你们是不知道这里最初的状况了?” 他们都摇摇头,“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徐家村就是戒严的样子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想知道,应该问这里的人才是。” 元卿肯定不能说出真实目的,便只能半真半假地含糊道:“我朋友也是大夫嘛,她给我递了信,要我在京里搜集有关这种病的情况,我想着这也是件好事,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情况这么复杂。徐家村这里的事缓缓再说吧,我看他们防备一直都很强,这会儿提起貌似不太妥当。” 医童走出来,朝他们喊道:“别停下,继续动起来!” “哎,知道了!”汉子应了一声。 元卿又去找了靠在墙边的人。 这部分的人比较多,大约有十来个,都是互相聚在一起边唠嗑边养病的。 有人见元卿过来,随手挪了张小凳到旁边,“小兄弟,来,过来这里。” “王大哥你怎么还坐着,大夫吩咐了要躺下休息的。” “俺睡不着嘛,这样躺下去,全身都难受。”王大哥把元卿拉过来,小声道,“你别跟大夫说,俺答应你一件事。” “这可是你说的。”元卿忙拿着小本子记下来,边写边说,“元昌五年,九月十六,平晋府王大哥欠同乡小弟宫彬一个口头承诺,内容不定,期限为王大哥的一生,寿终即废。” 王大哥听懂了个大概,立马起身就去扒拉本子,“俺就是说说嘛,你咋还当真了?” 元卿急忙把本子合上,扔给了身后的余慎。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元卿压住王大哥的手臂,“要不,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了,就当抵了这张欠条。” “真的?”王大哥眼睛一亮,“你没骗俺?” “老实人不骗老实人嘛,比真金还真。” “好,你问吧。” “速问速答,不得犹豫。” “可以。” “祖籍。” “平州,哎不对,现在叫平晋府了。” “家中人数。” “三个,俺,俺婆娘,还有俺闺女。” “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记不清了,十天前吧。” “详细居住地。” “天山镇下湖阳村入村靠左——哎,等等,”说到这里王大哥觉得有些不对,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奸诈的小子说,“你是想套俺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