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回了后院,听说温承安一行人正等在客房,她便打算过去看看。 刚出门口,有小丫鬟来报,说楼老爷子请她到书房谈话。 对于这位外祖父,元卿了解得不多。 只知道他少年时弃文从商,拼搏大半生才有如今的名望与财富,想必是一位威严的老人家。 书房门是开着的,楼老太爷正站在桌前写字。 与两位舅舅不同,在他的身上,还是能瞧见铮铮的文人风骨。 元卿不敢上前打扰,便站在门外等。 楼老爷子提笔收势,将笔搁在架上,“进来吧。” 待元卿行完礼,他将人唤到跟前,指着刚写好的字说:“过来看看。” “你亲自来江州,想必是有大事要处理。”老爷子突然将那幅字收了起来,“用得着楼家的,直说便是,院中有人把守,不必担心。” 元卿将毒粉和信件拿出,“这是来的途中收集到的证据,还有父亲与您说的话。” 老爷子拆开信看了一遍,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她继续说:“此毒粉可致人上瘾,现已查出不少地方开始售卖掺有毒粉的食物。 而这些食物最终又被上流世家争相购买,甚至进了皇宫。” 老爷子捏着毒粉瓶的手骤然一紧。 江州楼家是有名的皇商大户,每年经由楼家售出的商品不计其数,背后的顾客也大多都是各州的达官显贵。 若是他们出了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楼家。 元柏动不了,便想拿楼家开刀! 这是要把楼家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啊,阴险至极! “你可辨识此毒?”他指着毒粉瓶问道。 元卿点头:“我的一个手下认得,需得她亲自查验。” 老爷子思索片刻,便吩咐道:“去唤江平来。” 楼江平本来和大哥一起在招待方朔,忽听父亲传唤,忙朝书房赶来。 “父亲唤儿何事?” “你拿着库房钥匙,带卿儿一起去,务必仔细查看,具体详情你们路上再说。” 老爷子亲自下令,楼江平也不敢耽误,迅速让管家备好马车,准备前往楼家库房。 马车在宽阔的街道疾行,车内元卿与楼江平相邻而坐。 “二舅舅,我们这是去哪?” 楼江平掏出一串钥匙,细数了数,“楼家库房总共分为三处: 一处放置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在靠近知府府邸的巷道中;一处为制作工坊,建在城外;还有一处是专门做口中食的,就在城中后街。” 元卿掀开车帘,道旁皆是商贩不绝于耳的吆喝声,他们正是往第三处去的路上。 “我还未说,二舅舅怎知就是第三处库房所在?” “呐,这个。”楼江平把毒粉瓶拿出来,眉梢轻扬,“能让父亲谈之色变,这个……应当是毒一类的吧,能和毒挂钩的,首先就是食物了。” “今天可能要多费些时间,所有流往权贵的食品物件都要一一查验,”元卿摩挲着瓶身,“若真的查出问题,先前已经售出的要速速追回,无法追回的当及时补救。” 毕竟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元卿还不好直接讲明。 【肉墩儿,把前世关于台县暴乱,余州疫病和元恒帝下罪己诏的情节解封,其余的不要动。】 肉墩儿搓着小肉爪子,一边划拉光屏一边嘟囔道:【全部解了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这么费劲巴拉地一点一点看。】 【原书主要以提升主角爽度为先,许多事情都是一笔略过,或带着主观性的偏见去描述人物和事件。】 被封存的文字逐渐在元卿脑海中呈现出来,【你以为我前几年封闭记忆,四处走访查证是为什么? 只有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才不会产生思维偏差,这样才能更准确地利用好所有资源。 我若不能先一步掌握主动,光凭头脑和胆量去跟他们斗,那就是死路一条。】 识海中骤然变暗。 元卿闭上眼睛,安静地接收信息。 第一段,是余州台县。 县衙门前被百姓围堵得水泄不通,主簿卷起袖子关上侧门,往后堂去见知县大人。 当时的知县是由孔瑜担任,他年纪尚浅,朝中又无人脉,殿试后被派到了余州最为贫瘠的一个县城。 这里的百姓凶悍蛮横,在街上时不时会有打架的事情发生。 据传上任知县就是因为无法忍受,愤而辞官回乡的。 知县一职空了半年,才等到新官上任。 孔瑜穿着官袍坐堂,笔下一刻也未停。 主簿捧了文书上前,“大人,您都两日没歇了。” 孔瑜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案件堆积如山,我如何歇得了?” 主簿苍老的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他早已白了头发,却一直待在县衙不肯走。 年轻的知县大人伏案疾书,他看着看着,竟不觉老泪纵横。 他们台县配不上这么好的大人啊,难道真的是老天要降罪于他们么? 画面再一转—— 老主簿被百姓用长刀钉在衙门外的柱子上,孔瑜怀抱官帽,呆滞地立在一旁。 突然有一个百姓发了疯地拽着孔瑜的衣服,把他高高提起,一拳砸过去,“要是识相,就赶快把神仙草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拆了你这县衙!” 孔瑜抱着官帽的手臂收紧,半点不肯退让,“拆便拆,东西我不会交。” 周围的人见他油盐不进,一个个都红着眼把拳头往他身上砸。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埋在人群中的男子渐渐没了生息。 有人清醒过来,惊叫着跑远了。 孔瑜蜷缩着躺在县衙门前,变形的官帽从他怀里掉出来,上面沾了几枚脚印。 差役们佝偻着身子跪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第三段文字,是发生在京城。 顾老先生得知孙子被暴民打死,便进京请求朝廷详查。 台县的问题由来已久,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沾惹麻烦。 起初宫门紧闭,元恒帝整日缩在宫里,想等事情慢慢淡去。 见朝廷始终不肯出面,顾老先生一怒之下,撞了宫门,血溅三尺,染得宫墙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