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旁边一同当差的人凑近,瞧着远离的马车,顶肩撞了他一下说,“打开来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不会又是银子吧。” 末了他又泛酸似地叹道:“你小子今天不知走的是什么运,一连两个贵人都给你东西,而且还都是姑娘,那白净地长得跟个天仙似的。 唉……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小兵涨红了脸,忙把香包揣怀里了,“这是贵人给我的,凭……凭啥给你看?” 另一人作势就要扯他的衣服去抢,小兵紧紧捂着,“晚上请我喝酒,就给你看!” “你小子他妈又想坑我!我那是留着娶媳妇用的!” 两人打闹着跑远了。 元卿放下帘子,将街市的热闹隔绝在外。 “主子,那马车在前边停下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木小小低声问道。 “人还没到,再等等。”元卿闭着眼,像是在思考。 车里并不热,可是她细眉紧蹙,转眼额上竟薄薄浸出一层汗。 片刻后,木小小隔着车帘说:“主子,人来了。” 元卿猛然睁开眼睛,靠在车壁上平复呼吸。 眼底惊慌尚未散去,她镇了镇神思,擦去汗珠,将帘子支开半边,远远地望着人群。 先前马车上的主仆几人从客栈里出来,为首的丫鬟举着伞,将小姐护在中间,伸手掀开了轿帘。 那女子轻提裙摆,一手搭在丫鬟臂上,正欲抬腿去踩小凳。 “这位小姐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啊?”一个衣着富贵的纨绔子领着一群家丁,截住了她们的去路,“在下姓吕,就住在不远处,天气这么热,不如去我家喝几杯凉茶解解暑?” 个家丁粗暴地将丫鬟们推开,将娇小姐一人圈住。 吕姓男子摇着扇子走近,目光放肆至极,“姑娘考虑好了吗?” 如此轻佻的言语,瞧着就不像正经人家的公子。 女子攥紧帕子后撤几步,却又被家丁一把推回去,险些撞进吕姓男子敞开的怀里。 她压下恐惧咬牙道:“若我不愿呢?” 吕姓男子合上扇,朝家丁们使了个眼色,几人顿时邪笑起来。 丫鬟们奋力推开家丁,牢牢围在主人身边。 他们笑得更欢了,“瞧,还有主动要跟着走的,那就只能一并请回去喝茶了。” 为首的丫鬟怒骂道:“呸,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的一张嘴这么臭呢。 也不知是谁家没拴好链子,竟叫你们这些脏物跑出来,污我家主人的眼!” “环儿。”女子低声轻斥。 吕姓男人扯着身上的锦袍嚷道:“瞎了狗眼,瞧不出这是什么吗!” “呦,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啊,我当你不知道呢!”环儿抱着双臂,挑衅道,“说脏物那都是抬举你,别以为套张人皮,就真把自己当人了!” 说完她还特意向下瞟了一眼,然后快速捂住嘴巴,做出呕吐的姿势,“快些把衣服穿好,那肥膘留着……呕……恶心你自己就行了,可别再露出来恶心别人,呕……” “你这个贱人!”吕姓男子攥紧拳头骂道,“本公子与你们说话是看得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环儿本就是暴躁的脾气,当下叉着腰与之对呛起来:“我好怕啊,整天龇着个大牙,生怕别人看不见你满嘴的毒疮! 就你还敢自称‘公子’?别贻笑大方了,你充其量只能占个‘公’字,多长那二两肉,都是老天爷怕你饿死赏饭吃!” “姑娘说得好!”木小小躲在人群中出声助势。 “主子啊,”她探着脑袋轻叹,“您瞧瞧,人家这才叫解气,您上次那回,把属下憋了好几天。” 元卿瞧了她一眼,不做解释,只吩咐道:“盯着点,别让他害人,我们此行只为证据。” 百姓们三两个聚过来看热闹。 有知情者替人们解疑说:“这人我曾见过,在乡里的时候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被他欺负过的邻里皆苦不堪言。 这姑娘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吕恶霸恐怕要遭殃喽!” “难道就没人去报官吗?”有人愤然道。 那人叹了一声,“听说全家都把他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被他糟害的人家,不是被威胁就是拿了银钱息事宁人。 倒也有进城里报官的,可是那吕恶霸咬死了不承认。 有做知县的姐夫保护,没有确切证据,就是进了衙门也拿他没法,有证据,那吕恶霸也惯会倒打一耙,叫苦主有冤无处诉。 更何况,谁家也不愿意把那种事张扬出来,叫自家姑娘日后没脸见人,唉。” “这还有天理?!我这就去报官,必须得把这人抓起来。”人群中有个赤膊汉子听不下去了,勒紧腰带转身就走,“知县不行,我就去州城府衙,一层一层告上去,就不信治不了他!” 刚迈开步子,却被那人拦下,“没用的,大家不敢报官的另一原因,就是他的姐姐。” “他姐姐?” “他有三个姐姐,大姐被卖与刘知县做妾,二姐偶然与楼大少一见钟情,去年出阁,成为楼家的大少夫人。” 汉子吞咽着口水,“不……不可能吧?” 楼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要说江州家族谁的名声最好,那非楼家莫属。 每当城内遭灾,出力出钱最多的就是楼家,不仅地方豪绅个个与之交好,就连旁的州县大人物,都得时不时下帖子小聚一次。 楼家的贤名可是被诸多文人学子赞颂过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毁根基的事情? 汉子小声询问:“我看楼家也不像徇私的,要不把这事去告诉楼家人,让他们出面来惩治?” 许多人都对他摇头,语气中带着叹息,“我何尝不知楼家人的品行?并非是我等袖手旁观,实在是……” 他却说不下去了。 另一人也被激起了怒气,“你们怕我可不怕,我来说! 两年前一位老妇携女将吕恶霸告至县衙,谁料那知县听信小妾吕氏之言囫囵结案,反把告官的母女关进牢里,两人最后惨死。 从军归乡的老父寻至县衙,得知妻女已死,从此疯疯癫癫,靠着乡民的接济度日。 一个小妾尚且能蛊惑知县昏聩断案,更何况楼家大少夫人呢? 楼家几十年造福乡里,百姓们自然感激,可谁知楼家人会不会为了私情,做出与那知县同样的事? 吕恶霸与楼家有亲,这才是叫乡民缄口不言的真正缘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