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程家之案,牵涉的官员甚多,若要翻动,可能会颠覆大半个朝堂,不能操之过急。 且让他们再多处些时日,他做不成的,或许,来日卿儿会帮他完成。 “陛下,元侍卫来了。”顺公公道。 温承钰从案底拿出一封信,抬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元熠得了陛下的召见,一回到京城,便往宫里赶。 他解下腰间佩剑,交给顺公公,自己则是独自一人进殿。 元熠不敢抬头直视天颜,垂首行至案前跪下,“陛下。” 温承钰摩挲着信件的封口处,道:“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元熠答道。 他确实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得了天子的注意,还将他叫进宫来。 “你跟在卿儿身边几年了?” “五年。” “原来都五年了。”温承钰笑着,“朕登基也有五年了。” “朕问你,你是愿意永远跟在她身后做一个侍卫或是男宠,还是想与她并肩,成为她此生唯一的男人?” 元熠蓦地抬头。 许是猜到了他眼中的意思,温承钰将信封折起,压在臂下,双手搁在案上交握,“朕给你个机会,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走不进她的心里吗?” 见元熠低头沉默,温承钰微微摇头,继续道:“一个人的目光有限,只能看得见前方或者身边的人,而从来不会对身后的人给予过多关注。 人人都有慕强之心,你若是依旧选择跟在她身后,那么就得接受如今这样的结果。” 他凝视着地上全身紧绷的侍卫,道:“除却身份地位与学识阅历,你认为,你和那些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元熠缓缓松开手,声音滞涩,“不能给她更好的帮助……” 他仿佛是用尽了力气说出这句话。 直到刚才,他才明白自己与阿卿之间到底隔着什么。 陛下说得没错,这确实是症结所在。 “你能给她帮助。”温承钰道,“不过你的帮助于她而言太过普通,普通到任何一个听命于她的人都可以完成,所以你在她心里,与其他忠心的手下并无分别。” 他将一杯热茶往前推,“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元熠嗅了嗅,回道:“茶香。” 温承钰将先前的茶水泼在地上,又从案边的壶里,夹了几根茶叶出来,倒了水泡上,又问他:“这次呢?” “没有味道。”元熠如实回答。 经过温水浸泡,叶片逐渐舒展开来,随波微晃。 “可是,朕却独爱这杯没有味道的。”温承钰端起瓷杯,用杯盏拨去茶叶,抿了一口,“你可知这是为何?” 元熠摇头。 “若说效用,其实两种茶都可以提神。”温承钰又饮了一口,“朕独偏爱它的原因有二。 其一,它的存活率极低,一年只能摘得三四盒,因少而备显珍贵,贵了便觉得它独一无二。 其次,这茶不宜常喝,常喝会上瘾。 起先只是一月一次,后来因为身体不堪重负,便想用它醒神,改成了半月一次,一直到现在的七天一次。 朕并非沉迷于此,而是贪恋这种与它相伴的感觉,只有在它身上,朕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它能给朕帮助,而这种帮助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 茶水已凉,温承钰仰头喝掉,双唇间留下一片翠绿的嫩叶。 他抿了抿,将茶叶咬进嘴里,淡淡的苦味渐渐漫在唇齿间。 眼前的光线仿佛亮了许多。 他笑着,将手臂下的信封拿出,放到离元熠最近的地方,“这封信,是朕专门给你准备的。” 元熠膝行上前,将信小心地拿在手里。 “朕给你考虑的时间,最迟明天下午。 若是遵从朕的安排,明天便拿着这封信,到城外找一个姓徐的老铁匠,他自会带你去找人。 何时回来,全看你的资质。 若是不愿意,直接烧了便是,不用回复。” “是。”元熠沉声道。 待他离去,温承钰阖上眸子,靠在软枕上歇息。 顺公公拿了大氅给他披上,“陛下可要就寝?” 温承钰醒过来,一扫之前的倦容,黑眸望向殿外,道:“把这些都处理了,朕才能安稳睡下。” 几日后,刑部尚书钟啸身着朝服,亲自入牢代传圣意,顺便见见元卿这个“罪魁祸首”。 “呦,陆大人这几天受苦了。” 钟啸年纪已过五十,在京官里算得上是高龄,混了大半辈子,凭着资历,才坐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他的官阶比陆昭高,这一脸的谄媚,怎么看怎么违和。 陆昭闷了几天,早就憋不住了,碍于背后的眼睛,又不敢开口和元卿搭话解闷,只能暗戳戳地盯着另外两人。 他扬起脸,冲着来人笑道:“钟大人近日可好啊。” 陆昭生了一副天妒人羡的好相貌,雌雄难辨的面孔,随便一笑,便能迷倒一大片颜控。 钟啸本人就是个深度颜控,不仅妻妾个个美若天仙,就连儿女们在京里也是上了美貌排行榜的,乐得他天天跟别人炫耀自家是个仙人窝。 “好好,挺好的……”钟啸陷入美色无法自拔。 元卿在一旁瞧得眼睛疼。 “万人迷”陆昭真是随时随地都在释放魅力,男女老少,来者不忌,要不是她定力比较好,恐怕早就被他那张脸迷得找不着方向了。 “小子,走了!”陆昭转头喊道。 元卿知道他是在喊自己,便整理了一下衣服,跟着出去。 钟啸被这一嗓子喊得清醒过来,见两人要走,忙道:“先等一下!” 陆昭回过头,眉梢微挑,“难道不是陛下的赦令下来了?” 钟啸刻意回避他那双会勾人的眼睛,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元卿,眼神落在她的衣服上,说道:“稍后是要进宫谢恩的,这般……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