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历七百八十年秋，东楚出使北凌，两国正式提出联姻，东楚长公主作为联姻公主于北凌国都择婿。 北凌皇族为表重视，皇帝亲自下旨，朝中适龄男子任东楚公主挑选。不论身份，不论地位，只要得公主青睐，皆可一争。 此圣旨一出，无数王侯子弟心动不已。虽说他们其中有的已经分属朝堂各个阵营，根本没有参选的资格，但是脑子不清醒的，还是凑在了卫府门前看热闹。 就算没有东楚公主的身份，雪凰也是北凌的公主，鬼谷的后人，更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尚阳城中无数人思慕不已，不能求娶，能得见一面也是乐事了。 所以圣旨一下，卫府的门前十分热闹。朝中一些王侯贵族也接连送来拜帖，希望能得见长乐公主。 按照过场，雪凰应该见见这些人，不过她实在懒得应付。正和墨星月窝在秋千上品尝那胭脂醉。 直到云倾来告诉她，有客到访。 “是不是澜哥哥？”墨星月笑着问道。 云倾点头，“顾世子自然来了，但是三位皇子、汝阳候世子、沈从风之子也一同来了。” 雪凰神色如旧，她并不意外，北凌的朝堂分属三股势力，自然是要来最具代表性的。 所以今日这场会面，应当更直接。不过沈从风的儿子居然也来了，这倒是让雪凰有些意外。 “他们现在何处？” “已在正厅，东楚摄政王也在。” 雪凰从秋千上站起来，“那走吧，过去会会他们。” 墨星月拉住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要发火？” “放心吧”，雪凰笑了一下，“我肯定不会下死手。” “你还真打算动手啊！”墨星月无奈道。 “那就看他们说什么了”，雪凰挑眉，“你就别进去了，在后面偷听吧。” 墨星月点头，跟着她一路来到正厅。 雪凰独自走出去，就看见众人都已经落座厅堂两侧。左边按照长幼是三个皇子，右边则对应着所属的阵营，依次是叶隐、沈少辉和顾清澜。 苏临瑾则在主人位，不过却是坐在了右边。 见她走出，除了苏临瑾，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分别以北凌之礼见礼。 雪凰心中只觉得麻烦，不自觉看向顾清澜和墨瑞霖，这戏演的也太过了吧？他们俩居然还跟着见礼。 但毕竟此时是两国阵营，所以她也只能回了一下，“诸位不用客气，都是熟人，不用见外，请坐吧。” 二皇子先开口，“听说公主之前受了伤，不知道现下身体如何？” “已无大碍。多谢殿下挂念。” 三皇子接着道：“天气渐冷，公主还是要注意身体。” 雪凰没有接话。 苏临瑾开口，“几位的来意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有话不妨直说。” 雪凰也不想浪费时间，便道：“我与诸位也算颇为熟悉了，但说无妨。” 墨振宇见此，便道：“不知我能否与公主单独谈谈？” 墨奕铭闻言，也赶紧道：“我也正有此意。” 雪凰看向墨瑞霖，故意逗他，“你呢？” 墨瑞霖耸了耸肩膀，“你们随意，我只是顺道。” 雪凰看了一眼顾清澜，“那顾世子呢？” 顾清澜站起身，“清澜的确有话同公主说，无须单独相谈。” 墨振宇也站了起来，“公主，还希望先给我一个机会，此事至关重要，还请公主先听我说完。” 墨奕铭顿时面露不满，“今日来此，都是有重要之事，二皇兄莫要心急啊。” 苏临瑾看向雪凰，使了个眼色。 雪凰心领神会，便道：“诸位都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与皇叔心中有数，所以今日，自然是要与诸位开诚布公。长幼有序，二皇子先请。” 墨振宇点头，随着她与苏临瑾一起走出正厅，来到了后门的湖心亭。 云倾将后门关上，然后将周围的人都遣散。 雪凰倒了一杯茶给他们，“二皇子想说什么，便请直言吧。” “既如此”，墨振宇认真道，“我便直说了。摄政王此番出使北凌为结两国同盟是真，但最初的人选应该并非长乐公主吧。” 苏临瑾点头，“不错。同盟是真，而要促成同盟，需要这样一个理由。” “北凌朝堂复杂，殿下应该有所耳闻。” 苏临瑾笑了笑，“三位殿下今日一同来此，便已经说明问题了。” “我知道长乐公主和靖国公世子两情相悦，心中早已做出了决定，但我还是想请公主重新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雪凰问道。 “公主既然肩负两国同盟之重任，理当选择一个最占优势的人，因为结盟不仅仅是要交两国之好，更要能为东楚带来直接的利益。” 苏临瑾挑眉，“所以二皇子是想来做一笔交易？” “事关重大，还请二位慎重考虑。” 苏临瑾把玩着茶杯，似笑非笑的问道：“或者我问的更直接一点，二皇子今日是想为自己求娶长乐，还是为你那位至交好友求娶呢？” 墨振宇沉默了一下，雪凰当初在丽妃的雅集上说的那番话他早已知晓。他曾经是很惋惜，也很不解，明明那时的墨瑞霖是最不占优势的皇子，可她们叔侄二人却都选择帮他，他原以为是墨瑞霖许了他们足够的利益，可他渐渐明白，他们之间从来不是因为利益牵扯到一起，而是那片弥足珍贵的赤诚之心。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他看向雪凰，“我已娶了汝阳候郡主为妃，便不能辜负于她，但我还是不想放弃公主，所以今日我带着汝阳候世子来此，替他求娶公主。若公主能与他结成连理，振宇在此承诺，必全力夺得太子之位，与东楚永修同盟之好。” 雪凰还没开口，苏临瑾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冷意，“二皇子殿下，一个稳固的同盟绝非只是牺牲一个公主来维系。如果长乐不能嫁她想嫁之人，这联姻也可以作废，但我相信贵国的皇帝陛下还是愿意结这个同盟。” 墨振宇自然清楚凌皇的打算，也知道凌皇一直是想让墨瑞霖去娶雪凰，否则他不会明知雪凰与顾清澜两情相悦却还要为墨星月和顾清澜赐婚。 但凌皇也明白，雪凰的选择如果不是出自心甘情愿，那么谁也逼迫不了她。所以以如今的情形，倒不如向雪凰示好，成全她心中所愿，才能换来她对墨瑞霖的帮助。 他的父皇，竟不知何时，已经偏向了墨瑞霖。 而他也没有想到，东楚竟然会将同盟这么重要的事情，全部系于雪凰一身，由着她的喜好去选择。 “王爷”，墨振宇开口，“我并非是要以交易来衡量，但事关国事，一丝微小的利弊都极有可能影响大局。所以我也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雪凰和苏临瑾对视一眼，她们也知道墨振宇说的有道理，毕竟事关两国关系，不可能一点利益也涉及不到。 “自古联姻便是利益的交换”，雪凰淡然开口，“何况今日既然大家都来了，无非就是看谁的底牌更大了。” “公主在也对北凌朝堂十分了解，我自认为要比五弟更占优势，所以公主嫁给叶隐，与我合作，不失为一个正确的选择。何况，叶隐其实早已对公主倾心，但碍于五弟和顾世子，所以一直未向公主表明心意。若能得公主青睐，也未必不是良人，一举两得岂不是正好？” 雪凰淡淡一笑，“我承认二皇子的确比五皇子更有优势，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是如此。” 墨振宇在这三个势力中其实是最尴尬的那个了。 首先他已娶正妻，便不可能再以皇子妃之位求聘，那么他手里其实能拿出来交换的筹码实在太少了，而三皇子墨奕铭不仅有正妃之位，还有沈从风和墨云沉的支持，若再与东楚联姻，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这是他的筹码。 而墨瑞霖，他虽然最不占优势，但他所拥有的却是墨振宇和墨奕铭永远也无法做到的。他自始至终都在以真心换真心，这是他的筹码。 所以墨振宇无论和谁比，他都比不过。他只能从东楚的立场、从两国利益之上来钻这个空子。但客观上来讲，他的承诺并不足以打动苏临瑾的立场，何况是雪凰。 墨振宇听她说完这句话，便知道自己绝无可能了。他听懂了她的意思，三年前的墨瑞霖不如现在，她却还是义无反顾相助，三年之后并无不同。 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二殿下”，雪凰开口，“这场联姻只在于两国同盟，而非你们其中的某一人，更与你们的皇权之争无关，还望莫要多想。” 墨振宇没有回答，他清楚自己的筹码根本打动不了雪凰，这样的结果已经在他意料之中了。但他却不免心有不甘，只叹自己晚了一步。 沉默了一下，他再次开口，“既然这样，便希望公主能够得偿所愿。我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雪凰和苏临瑾起身，目送着他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