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妍、玄悲对面而坐。</p>
此刻，两人心中都有种……“你就是我要苦苦寻找的人”的感觉。</p>
换句话说，他们彼此看对了眼。</p>
但，看对眼归看对眼。</p>
该谈的还是要谈清楚。</p>
“施主，如何看待天下形势？”</p>
玄悲沉默了一下后，缓缓问道。</p>
由于双方已经经过了彼此试探的阶段，故而此刻玄悲一开口便直奔主题。</p>
“乱世已显！”</p>
沐瑾妍闻言，凝声回道。</p>
她的面上带着一丝神采飞扬的神色，仿佛说起这些话题，能让她感到格外兴奋。</p>
对面的玄悲，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点了点头。</p>
虽说，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大楚已摇摇欲坠，俨然已是王朝末世的模样。</p>
但，天下愚昧之人终究占了多数。</p>
并不是谁都能看出这一点的。</p>
至少……其他三宗的代表，似乎看不清这些。</p>
故而沐瑾妍的回答，让玄悲很是满意。</p>
眼前这个少女……非俗辈。</p>
“每逢乱世，必生灵涂炭，我佛怜悯天下苍生，奈何世人愚昧，不懂我佛苦心，施主何以教我？”</p>
玄悲双手合十，悠悠道。</p>
佛宗是不可能直接统治天下的。</p>
此方世界的土地上，从无宗教凌驾于皇权的先例。</p>
玄悲也从未想过他们佛宗有朝一日能凌驾皇帝之上。</p>
他要的，只是让佛宗成为朝廷国教，一家独大。</p>
简而言之。</p>
玄悲的心愿就是……废黜百教，独尊佛宗！</p>
正因为如此，他才迫切希望佛宗能扶持个能代表他们佛门利益的代言人出来。</p>
这些天四宗会盟时。</p>
提出的那些人选，不管是北境战神燕秋，抑或是中原士绅代表，都不和玄悲的心意。</p>
燕秋手握重兵，是个极为强势之人。</p>
这样的人，又怎会任由佛宗摆布？</p>
说不定，佛宗扶持燕秋上位后，他转头就会跟当初楚太祖对付拜火明尊教一样，来对付佛宗。</p>
至于其他士绅代表、世家代表。</p>
那就更不和玄悲心意了。</p>
这些人，作为士绅阶层、世家的代表，又怎会为了佛宗的利益，和自己的基本盘翻脸？</p>
可惜，其他三宗却看不透这一点。</p>
使得四宗会盟，迟迟没有进展。</p>
玄悲本还为此头疼。</p>
谁想，今日却突然蹦出个沐瑾妍来。</p>
既和地方利益毫无瓜葛。</p>
手中又无燕秋这样的嫡系军队。</p>
可以说，是妥妥的傀儡人选。</p>
唯独让玄悲犹豫的，便是沐瑾妍的性别。</p>
她是女儿身！</p>
从古至今，还未有过以女子之身执掌天下的先例。</p>
“方丈，我佛信徒万千，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何人不信我佛？”</p>
“又何愁不能救世？”</p>
沐瑾妍模棱两可的回道。</p>
她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出玄悲话中的潜台词。</p>
这老和尚似乎野心很大，有改朝换代的心思。</p>
但沐瑾妍一向精明，又怎会轻易表态。</p>
“阿弥陀佛！”</p>
玄悲双手合十，口诵佛号。</p>
沐瑾妍嫣然一笑，道。</p>
“三皇子项炎，文韬武略，礼贤下士，有明君之姿。”</p>
“他若能继承大宝，想来能挽天之倾，消弭乱世之兆。”</p>
这女人在稍稍矜持后，将项炎推了出去。</p>
不过，这倒不是她在继续故作矜持。</p>
而是……眼下的沐瑾妍，还真没想过自己当天子。</p>
毕竟，从古至今，哪有女子当帝王的？</p>
她现在所求的，也不过是母仪天下而已。</p>
若项炎能登基，皇后之位，百分百就是她。</p>
这一点，沐瑾妍还是很有自信的。</p>
“皇子炎？”</p>
玄悲闻言，微微一怔。</p>
作为一个处心积虑，想着改朝换代的老秃驴。</p>
他当然时刻关注着大楚朝堂。</p>
项炎自然也是他心中的人选之一。</p>
不过……项炎此人拥有草原血统，私下里和密宗牵扯不清。</p>
这样的人上位，很可能会更重视密宗，而非普贤宗。</p>
如此，就不合玄悲心意了。</p>
玄悲要的是佛宗凌驾于百教之上，而普贤宗又凌驾于其他三佛宗之上。</p>
“皇子炎与我佛……缘浅，倒是女施主……与我佛有缘。”</p>
“施主可知，你乃我佛座下童子迦旃延转世？”</p>
玄悲面上忽然露出微笑，凝视着沐瑾妍说道。</p>
沐瑾妍一愣。</p>
迦旃延转世？</p>
这是什么鬼？</p>
“方丈此言何意？”</p>
沐瑾妍皱眉问道。</p>
但玄悲却不再多言，只是笑而不语。</p>
……</p>
当沐瑾妍走出大雄宝殿时，面上依旧带着迷惘的神色。</p>
“小姐，你与玄悲方丈谈得如何了？”</p>
“普贤宗是否愿意追随小姐？”</p>
见沐瑾妍出来，丁羽、姜兆先等人忙迎了上去。</p>
沐瑾妍摇摇头，沉默不语。</p>
商谈嘛……自然没有任何结果。</p>
堂堂四大佛宗之一的普贤宗，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收服？</p>
但不知为何，沐瑾妍突然有种她已经被佛宗盯上的感觉。</p>
“小姐无需沮丧。”</p>
“普贤宗不识好歹，早晚会后悔。”</p>
“且让姜某再替小姐谋划一番。”</p>
手持羽扇的姜兆先，摇了摇扇子，沉吟道。</p>
先前他放出大话，说是略施小计，便能让沐瑾妍收服普贤宗。</p>
此刻虽然失败了，却似乎没有影响到他的自信。</p>
也是，他姜兆先是谁？</p>
谋可比上古先贤姜太公的姜兆先，又怎会轻易失去自信？</p>
虽然……姜兆先活了四十多岁，好像也没谋划出什么来，但依旧不影响他的自信心。</p>
“有劳先生了。”</p>
沐瑾妍点点头。</p>
一旁的丁羽，则小声问道。</p>
“小姐，接下来咱们去哪？”</p>
收服普贤宗失败了，在他看来也无伤大雅，换一家便是。</p>
江湖势力那么多，总有能让小姐如愿的。</p>
“先回成都府。”</p>
“我得去见一见商乐。”</p>
沐瑾妍闻言，想了想，道。</p>
她终于想起巴蜀之行最初的目的了。</p>
替商乐解决走私案的隐患！</p>
只不过，中途发生了诸多事情，让沐瑾妍几乎忘了来巴蜀的初衷。</p>
“走吧，下山。”</p>
沐瑾妍说着，朝山门外走去。</p>
只是走出数步后，她突然又停住脚步，回眸凝望了一眼巍峨壮观的普贤寺。</p>
连绵的殿宇沐浴在阳光下。</p>
宛若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芒。</p>
看着庄严，而又肃穆。</p>
隐隐约约的梵音诵经声，萦绕在耳畔。</p>
沐瑾妍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p>
一身龙袍，头戴冕冠的她，在项炎、萧阳、燕秋、商乐等人的簇拥下，踏入普贤寺。</p>
阖寺僧人匍匐在她面前，大礼相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