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上苍单纯为玄武、姜破虏之死而悲泣了一下似的。</p>
悲泣过后，自然该怎样，依旧还是怎样。</p>
日子还是要照过的。</p>
雨停后的京城，空气中多了几分清新和冷意。</p>
但这并未阻止京师人享受夜生活的脚步。</p>
大街上，人群又一次出现。</p>
熙熙攘攘的摊位和叫卖声，又渐渐布满这座日不落之城。</p>
没人知道，就在刚刚死了几个大楚的功臣。</p>
其实就算知道，京师人或许也不在意。</p>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p>
什么边关，什么草原人，距离他们太遥远了。</p>
遥远到……草原人在他们记忆中，还是那副载歌载舞的小丑模样。</p>
大楚是这么强大。</p>
怎么可能会有人威胁到地处江南的京师？</p>
死了几个北境蛮子又如何？</p>
没了北境蛮子，咱们还有镇卫军、龙翼军、玄甲军……</p>
大楚啊……不缺能打仗的人。</p>
缺的是饱读诗书的大儒，才情横溢的才子，诗才卓绝的诗人……</p>
京师人爱的是他们！</p>
而不是什么赳赳武夫。</p>
夜色下。</p>
厉千绝沿着这几日足迹遍布每一寸的沿街大道，快速地朝着北门而去。</p>
他行色匆匆，只专注于赶路。</p>
以往对他有莫大吸引力的京师，此时似乎失去了魅力一般，让他都不愿意多看一眼。</p>
自翻完账簿后，厉千绝就坐不住了。</p>
他甚至都不敢继续在京师多呆，连夜退了房，便欲返回林溪县。</p>
那玩意太烫手。</p>
他觉得，还是早点交到老爷手中为妙。</p>
至于……宅子还没买？</p>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老爷也不会责怪他提前回来吧？</p>
京城既是日不落之城，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宵禁之类的说法。</p>
它的南北城门，哪怕在夜间，也同样不会关闭。</p>
当然，夜晚想要有人出入城，盘查难免会更严一些。</p>
“路引！”</p>
一名守城小卒拦住了靠近北城门的厉千绝，喝道。</p>
厉千绝忙顿住脚步，从袖中掏出路引来。</p>
小卒借着火光，瞥了一眼。</p>
下一刻，他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热切。</p>
“哟，没看出来，你这老头还是还是举人老爷的仆人，失敬失敬！”</p>
小卒笑嘻嘻地说道。</p>
语气中也没了先前的严厉。</p>
举人虽不似进士那般尊贵，但能中举的读书人，在大楚其实也是凤毛麟角。</p>
不管走到哪，都能得到世人的尊重。</p>
举人的门人自然也会得人高看一眼。</p>
“老伯，咋这么晚还出城啊？”</p>
“咱们大楚虽说国泰民安，很少有强人盗匪出现，但你一个人赶夜路，多少也有点危险，若事不急，何不明日再出城？”</p>
小卒换了副面孔，朝着厉千绝劝说道。</p>
他这是纯属好心，怕厉千绝一个老头，赶夜路出什么意外呢。</p>
当然，这也是小卒在看到厉千绝是举人门下时，才会有的态度。</p>
换做寻常人，他才懒得多看一眼。</p>
“哎哟，太尉您真是热心肠，小老儿这不也是没辙嘛，主家那边还在等小老儿呢，不赶夜路也不行啊。”</p>
厉千绝面上堆起笑容，朝着小卒恭维了一句。</p>
他甚至都小卒唤做太尉，以示尊重。</p>
在民间，往往会把当兵的，称为太尉。</p>
这源自于早年大楚的统兵大将们身上往往都会挂个太尉的虚职。</p>
久而久之，民间便以太尉来代称当兵的人。</p>
相比起什么贼鸟厮，贼配军，这显然是个好称呼。</p>
小卒闻言，面上的神色又热切了几分。</p>
“老伯真是辛苦，不过……替举人老爷奔波，也算光宗耀祖了啊。”</p>
“兄弟们，还不让开，让老伯出城。”</p>
厉千绝朝小卒道谢了几句，才施施然地走出了城门。</p>
这时，一挂着佩刀，武夫打扮的人似也要进城，却被守城士卒们拦了下来。</p>
那和厉千绝说话的小卒，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口中吆五喝六地朝那武夫盘问起来。</p>
看他们的态度、说话语气，仿佛不像是在盘查路人，而是……在盘问罪犯一样。</p>
“刚刚那老头怎么……”</p>
武夫好像是个愣头青，口中嚷嚷了起来。</p>
听到这话，小卒顿时冷笑一声。</p>
“人家老伯是举人老爷的门人，他是什么身份？你这贱鸟厮又是什么身份？”</p>
“再嚷嚷，老子送你进五城兵马司大牢！”</p>
武夫瞬间不敢多言了，一张脸涨得通红，看着憋屈得很。</p>
远处。</p>
厉千绝目睹了这一幕，心头忽地有些悲凉。</p>
大楚鄙视武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p>
说起来，小卒自己也算是武人行列，但他却偏偏鄙视同类，反倒对他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举人门人，热情得很。</p>
这世道啊……</p>
厉千绝摇了摇头，将思绪甩掉，借着月色，踏上了北上之路。</p>
……</p>
夜渐深。</p>
林溪上空的雨虽已停了。</p>
但洛珩和沐卿绾，也没了继续赏月的心思。</p>
他们折返进正房。</p>
少女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签子拨了拨灯芯。</p>
房间内的亮度，顿时又提高了几分。</p>
这活少女如今已经干得熟练得不得了。</p>
“读书！”</p>
少女坐了下来，巴巴望向洛珩。</p>
随着识的字越来越多。</p>
少女在陪洛珩读书时，也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陪坐等候。</p>
她也会一起看看书什么的。</p>
“好！”</p>
“上次的《野贤杂集》看完没？”</p>
洛珩笑了笑，朝少女问道。</p>
他很少会让少女读什么儒家典籍。</p>
这玩意他觉得少女还是少读为好。</p>
毕竟，他更喜欢少女无拘无束，不受任何礼教的束缚，而不是希望少女成为一个……大家闺秀。</p>
“没！”</p>
听到《野贤杂集》四个字后，少女眼睛渐渐发亮。</p>
这本书听名字，多数人都会以为是什么乡野遗贤所著的杂集。</p>
但其实……讲的都是一些民间奇闻异事。</p>
算是大楚版的故事会！</p>
少女很爱看这个。</p>
她记得上次看得蛇妖故事，就很精彩呢。</p>
“行，那你今晚继续看《野贤杂集》。”</p>
洛珩点了点头，从书柜中拿出书籍，向少女递了过去。</p>
而他自己则拿了本此方世界的道家史，走到桌前坐下后，翻阅起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