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萧寒远死了,周进放声笑了起来,可不知为何,心中空落落的,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 他忍着心中的酸涩,蹲下身子,为萧寒远合上了眼,又割下了一束他的头发,放在了怀中:“你以为我会后悔么,无涯?你错了,我早已无法回头。” 语毕,他站起来,转身冲着门口的士兵道:“适才逃走的几辆马车,加派人手,给我追!剩下的人,随我搜府!” 然搜寻无果,只好封府撤离。 周进未曾向皇上禀明萧府还有一双儿女逃离萧府,只说已将萧家人尽数抄斩,然他却在暗中留意二人的下落,为的,也是寻找那把龙渊剑。 他既是想将此剑占为己有,自然不会与皇上讲实话,不然这剑那还能到他手中。 又说那日刘管家带着萧何意及萧宛烟往书房躲时,开了暗室的机关,只待进入暗道。萧何意却久久不肯进入暗室,刘管家催促几番,他不为所动,便抱着萧宛烟远远站在暗室入口,又示意她不要出声,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向来聪慧,看到管家凝重的神情,便也不出声了。 萧何意从暗室入口转身,走了几步站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条小缝,恰好能看到些院中的情况,既紧张,又担忧。 当看到自个儿的祖父、祖母以及母亲被割喉时,他的脑子猛然炸开了,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死死咬唇不让自个儿哭出来,心中那快要窒息的感觉紧紧将他包裹着,他想喊出声来,可却不行,只能拼命掐着自己。 然痛苦总是在你绝望之时再次袭来,在他父亲拔剑刺向胸膛的那一刻,萧何意彻底崩溃。指甲将手心掐出血来,他红着眼,紧紧握拳,心中默默发誓:“父亲,有朝一日我定会洗刷您的冤屈,还我萧家一个清白。” 这颗复仇的种子在他心中深深埋下,肩扛责任与使命,静候来日,卷土重来。 人总渴望着长大,却又不愿一夜间长大,因为这份成长往往伴随着劫难而来,如今的萧何意,便是这样被迫长大,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家族的仇恨。 泉下的家人必然不愿看见他活得如此辛苦,可他眼见这家族遭此劫难,又如何能快乐?人总说不要纠结于往日的仇恨,将自个儿陷于痛苦之中,可若不亲眼看着仇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又如何释然? 痛苦已然发生,人只能负重前行,只待强大之时,能完成立下的誓。 眼见着自个儿父亲倒下,萧何意站在原地,被恨意充斥着,无声落着泪。刘管家见他还在窗前站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便有些着急,又忍不住小声催促道:“小少爷,小少爷?快些进去罢,不然周进那些手下便要过来了!” “嗯。”听到刘管家的声音,萧何意反应过来,最后深深看了窗外一眼,便加快步伐,进了暗道。 正当暗室入口堪堪合上,房间恢复原样之时,那些手下恰好破门而入,幸好早了几步,若再晚些,便不一定能安全进入暗室了。 这些手下在书房搜寻半刻,发觉并无异样,更未看见暗室机关,很快便撤离了。 “刘管家,出去以后我们该如何打算?”在暗室里,萧何意出言问道。 刘管家想了想,便道:“我打算带你们回我吴州老家,那里安定,如今被勤王占领。周进是皇上的人,自然管不到那里。” “好。”萧何意点了点头,继续沉默着。 刘管家觉得这小少爷似是变了,可又讲不出到底变了哪里,或许是坚强成熟了,或许是眼神不再清澈了,让人有些看不透,可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三人在暗室中待了整整二十一日,途中萧宛烟哭闹着要母亲无数次,一开始萧何意同刘管家一起好脾气哄着,可到了后来,他便板着脸,严肃地对她道:“潇儿,不许再哭了。” 萧宛烟难得见他这般严肃,愣了愣,便也忘记了哭。 “母亲永远也不会回来了,知道吗?还有父亲、祖父、祖母都不会回来了。”萧何意挣扎一会儿,终是将实话告诉了她,也不管她会不会懂,“你要记住,今后的路,我们要自己走。” “嗯。”萧宛烟瞪着泪眼,伸手抱住了萧何意,“哥哥,我……我以后不会哭……哭了。” “好……”萧何意回抱住萧宛烟,心中有些酸涩,也有些愧疚。 他的妹妹,本该是无忧无虑长大的。 三人在二十一日后便出了暗室,府中已是一片萧条,院中的残骸已被拉去了乱葬岗,唯有地面上洗不净的血迹提醒着当日的惨景。 这些日子以来,萧何意日日做着噩梦,梦见家人惨死,而死不瞑目。以及下人被周进手下杀害的惨烈模样,那场面血腥残暴,在他心中久久挥散不去,以至成了梦魇,伤害他,折磨他。 可每每醒来,看见妹妹天真的模样,他又觉得不该让自己活在梦魇之中,他该让她快乐,而不是日日担忧。 蒙住妹妹的双眼,三人在深夜里去了乱葬岗,寻找家人的尸体。而尸体早已腐烂,与刘管家忍着恶臭,将家人尸体从死人堆里脱了出来,走了两里路,在乱葬岗后方的小山底下挖了两个坑,一个埋了父亲与母亲、一个埋了祖父与祖母,立了坟包。 只可惜萧寒远被认定是罪臣,家人都无法无法立碑,更别说题名了。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光明正大的在这世间立碑刻文。”萧何意心中暗暗发誓。 埋好家人后,又勉强辨认出三两个府中下人的残骸,另挖了一个坑将几人埋下,以感谢几人的忠心耿耿。 完成这些事后,又趁天未亮回了被封的萧府,刘管家将暗室里余下的干粮及衣物银两等一一拿出,又早早在市里买了辆马车。为隐藏身份,刘管家扮作富商老爷,又将萧宛烟扮作了男孩模样,只说是带两个孩子出城玩耍。 守城的士兵并未细究,便放三人出城了,倒也还算顺利。可守城的士兵虽未在意,然伪装成路人在城门旁休憩的周进手下却是起了些怀疑。 虽说要找的是萧寒远的一双儿女,而如今已过了二十来天,也许他们早已逃之夭夭,或是还躲在京州,然过路之人,都需细细观察,不能放过漏网之鱼。且这出城的虽是两个男孩,但说起来倒是与萧寒远一双儿女年纪相当,那个年纪幼小的男孩,若说是女孩伪装成的,亦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