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而寂静的夜,在辗转反侧中消逝。东方的一缕晨光,照醒了沉睡的人,带着苏醒的味道,也让失眠者感受到了世间的活力。一夜纷乱的思绪,任甫存想不透,一次次推倒从头,但结果都是无解。他失败了,也失望了,也许本就是自己的怯弱打败了自己,还要借口说是为了不让江冰鉴难受。他妥协了,原本打算一早去街口等待江冰鉴,却还是放弃了。</p>
太阳越爬越高,从窗户钻入的阳光特别的刺眼,任甫存变得烦躁起来,在床上翻了几次身,脑海中却始终是江冰鉴的身影。他仿佛看见江冰鉴走了进来,把他的东西全部扔掉,他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原来是梦,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p>
回想起刚才的梦境,那真实的感觉让任甫存害怕,似乎是某种不好的征兆。他再也待不下去,起床简单打理一下,便出了客栈。</p>
耀眼的目光照得任甫存睁不开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的街道,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得跟着人群游动。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江冰鉴家的楼下,他来来回回走了几遍,犹豫了多次,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走进了江冰鉴家的那栋房子。</p>
深深的楼道,直通院子。院子内,一个少年正在专心地练着剑法,那人正是江冰鉴的弟弟江承钊。任甫存本想将螭吻剑悄悄放下便走,但看着江承钊剑招中的几处错漏,想起之前传授他剑招时严厉的样子,有些后悔,忍不住出言指导“剑下三分,右手不用虚引,出剑前右脚先出,不仅可以迷惑对手,也可以借力。”</p>
江承钊沉浸于招式之中,闻言又把招式演练一番,剑招使出竟顺畅了不少。收剑吐纳,然后朝任甫存这边看来,发现竟是一个陌生人不知何时进了院子。江承钊并没有怪罪,而是客气地道谢“多谢前辈指点。”</p>
一年多不见,曾经有些内向却不太听话的小孩竟然如此礼貌,这让任甫存有些恍然。他笑了笑,说道“指点说不上,看你练武,一时没忍住,说得不对还请小兄弟见谅。”</p>
“前辈指点得正好,我一直觉得我这招使得不太对,可练了很多遍,一直找不出是哪儿不对,刚才按照前辈所说的使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的错漏之处。”江承钊谦虚地说道。</p>
“剑为君子之器,剑身笔直,是为刚直之躯。剑开双刃,即可伤人,亦能伤己。学剑,当知剑,用其利,避其短,所以有剑招。天下剑招千万,无非都是想要将剑器之利发挥出来。因剑而有招,也因招而成剑。要想把剑学好,剑招固然重要,但同样的剑招在不同人的手里,有人使出来厉害,有人使出来却不行。为什么,关键在于用剑的人。就比如说你和我,你个子高,臂长力沉,刚才那一剑如果先虚引再出剑,动作幅度大,自然觉得有些别扭,而且对手也容易察觉你出剑的意图。不虚引那么力度就会不够,所以右脚要先出,左脚发力,借助腿上和身体的力量,才能把招式用好。而我个头没你大,出招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任甫存说着,右手虚握,把江承钊刚才的剑招演示了一遍。</p>
江承钊认真听着任甫存所说,眼神迷茫,似懂非懂。却听任甫存又说道“不管是什么剑招,不要只看其形,要认真体会招式中的意,这样才能把武学好。其实也不仅是剑招,其他的功夫也一样。”看出江承钊没有理会出自己的意思,任甫存猛然醒悟,自己又讲得过于深奥了,便又说道“我说的这些你不用理会,多练、多想,找到每个招式自己最舒服、最顺畅的方式就行。”</p>
江承钊似乎有些明白了,点了点头。</p>
任甫存这才记起自己来的目的,转头指着自己放在进门口的螭吻剑说道“那边那把剑叫螭吻剑,是有人托我交给你二姐江冰鉴的,你把它收好,等你二姐回来交给她。”任甫存说完,也不等江承钊反应,转身施展身法,快速离开了。</p>
江承钊目光被螭吻剑吸引,等反应过来,已经不见人影,只听耳边传来声音“和剑一起的还有一些私人信件,是那人写给你二姐的,请你一并转交。”江承钊好奇地去拿剑,却发现剑出奇的重,再看和剑放在一起,包裹得很好的一叠,整齐写着“江冰鉴收”三个大字,看着有些熟悉的字迹,似乎想到了什么。</p>
一切都结束了,满怀的期待全部落空,任甫存仰着头,看着灿烂的天空,如同在嘲笑自己一般。不甘,真不甘心,既然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连去直接面对江冰鉴都不敢。是怕给她带来痛苦吗,还是自己骨子里的懦弱作祟。任甫存惨然一笑,似乎是对自己懦弱的厌恶,这一刻他真的恨透了自己。</p>
沉重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没有目的,甚至连方向都不曾有,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骨肉,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p>
江冰鉴从弟弟手上接过螭吻剑和包裹,看着包裹上的熟悉的字,那个“江”字尤为刺眼“还是原来的写法,自己都说过几篇了,还是不改。”她摇着头,独自走回房间,将螭吻剑放在一旁,手捧着包裹,犹豫着是否要打开,慢慢的思绪飘远,想起两人的过往,眼泪不自觉地落下。</p>
无声的痛苦,心底却是撕心裂肺。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干涸,只剩脸上两道浅浅的痕迹,江冰鉴眼神变得坚定,心底已经做出了决定。包裹没有打开,而是被放进了箱子,随着箱子的落锁,连同心底的那个人也被尘封。 一切已成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