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树林内,却深藏一座不大的院子。任甫存和严律堂的一名邢律使温鸢站在院外等候,这是任甫存第一次到这里来,之前自己也经过这片树林,却没有察觉里面有这么一座院子。</p>
房门打开,陆豫候从里面走出,眼光瞟了瞟温鸢边上的任甫存,然后将几张纸页交到温鸢手中,让他按照上面的内容去办。温鸢接过纸页躬身告退,任甫存也跟着他一起抱拳告退。从院子外的四周是一块近似圆形的草地,中间有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温鸢每走一步,任甫存也跟走一步,温鸢脚抬起,任甫存的脚落下,正好落在温鸢脚印的位置。这是温鸢的要求,任甫存猜想应该是这条路上有什么机关,必须按照特定的位置走,才不会触动机关,他心中默默记下每一步落脚的位置,可这短短的一刻他又怎么能记全呢。草地边上不规则立着几个石台,台上摆放着不同的兽首形状,每个兽首都面朝着石路,奇怪的是兽首的头顶都被凿开,内部想来应是中空。围着草地是一条小小的沟渠,沟渠内水流缓缓而动,水色有些泛黄,不知什么原因,水下隐约可见一些黑色规则的石块样的东西。任甫存紧紧跟着温鸢,不敢细看。过了沟渠,就是树林,树林里没有一条特定的路,温鸢左拐右拐,在树林里绕了一圈后终于出来,出来的地方和刚才进去的地方看似相同,但任甫存察觉似乎差了几棵树的距离,若不是他一直留心,也不会发现。</p>
出了树林,就是熟悉的路径,不用温鸢带路,任甫存也知道返回严律堂的方向,但他还是紧紧跟着温鸢。临到严律堂,任甫存远远看到江鉴,她站在严律堂门外的不远处,时不时地往里面张望。任甫存知道她是来等自己的,然后微微一笑,问起温鸢是否还有其他事情。温鸢看时辰也差不多,就让他离去,自己则返回严律堂。</p>
和温鸢分开,任甫存悄悄绕道江冰鉴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江冰鉴转头正好看到任甫存的一张笑脸,先是一笑,然后又微微嘟起了小嘴。任甫存看着她的表情,一时怜爱,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温柔地说道“等了很久吧。”自从任甫存恢复回到严律堂后,接到的事务就开始多起来了,像今天这样本来不需要他去的,但温邢使还是让他跟着一起去熟悉情况。</p>
“也没有太久啦,就一小会儿。”江冰鉴看着他的一脸宠爱,眉头变得舒展,语气也变得欢快。</p>
“是不是都快变成望夫石了。”任甫存玩笑道,说着牵起江冰鉴的手,准备往外走。江冰鉴有些害羞,四周看了看,没有什么人,才没有挣脱任甫存的手。</p>
自从上次有人潜入后,江南世家加强了夜间的值守,原本不参与值守的任甫存,也被安排参加。这天轮到任甫存值夜,他被安排值守的地方正好是那天温鸢带他去的那片树林。树林中两棵紧邻的粗壮树木,树枝交缠,叶茂林深,正是一个隐蔽所在,还有一根平直的树枝,可坐可卧。任甫存就在这树干上坐着,看着那天他和温鸢走入的进口和离开的出口。而在他周围不远处,还有一个同他一样的暗哨,这是带他来的人告诉他的,他除了要盯着出入口外,还要盯住那人的位置,以防那人出现意外,他相信那人也能。除了那人的位置,他还发现有另外有一个暗哨,那个暗哨的位置更隐秘,而且应该能同时看到他和另一名暗哨的位置,若不是他对这片树林有着强烈的好奇,一来就仔细观察四周,不然也不会发现。</p>
他按照树林的形状,那天走过的路径,以及暗哨的位置,在脑海中不断推演,想要找出这片树林的奥秘。一晚上他盯着树林的各处,心中不断推演,不断否定,可还是一筹莫展。眼看天空泛白,云岚升起,任甫存似乎出现幻觉,感觉天边的云朵开始不断变幻,仿佛变成了树林的的样子,突然一缕霞光照进云端,云朵明暗相间,分出了虚实,任甫存脑中灵光一闪,记起自己看过的一篇书稿中记载的三才归元阵,书稿中虽然没有绘出阵法的形状,但描述的和自己看到的极为相似。当时自己看到的只是几页书稿,而阵法的书上也没有提及,所以并没有在意。若非书稿上有一句霞云生而雾照写在一旁,而自己整夜想着阵法,把云看做了阵法,被晨光一照,才想了起来。他回想书稿的记载,又再次仔细看了一遍树林中各处的构造,按照书稿记载,一一印照,顿时心中明了,整个树林在他面前如同透明一般。循着阵法的设置,他又在林中的隐秘处发现第四处暗哨。这一发现,他欣喜万分,一夜的辛苦推演总算没有白费,困意也随着欣喜慢慢来临。他想要活动活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有点麻木。没过多久,前来换班的人到达,任甫存交接完后,也顾不上吃早饭,就直接回住处休息去了。</p>
三才归一,进阵、出阵看似一条路,其实差别很大。任甫存已经知道阵法的奥妙,要想进阵、出阵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不被暗哨发现,当然如果直接杀了暗哨最好,可那样自己的身份也会暴露。</p>
夜色渐浓,江南世家内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一道身影快速而过,进入树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那身影进入树林后,先是向左走三步,右转走九步,再右转行九步,复左转二十七步,左转三步…如此一般谨慎而行,可一直在在树林内兜兜转转,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到的沟渠。黑漆漆的树林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吞噬,脚底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明显,那人感觉自己陷入迷雾之中,心中焦急,心想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只见他停下脚步,在林中默默深吸一口气,转身小心翼翼地离开,好在他还记得每一次转向的步数,并没发生什么意外。</p>
黑暗的树林中,任甫存静悄悄地挪动着步伐,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到树林里探路了。按照推演,应该是可行的,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有一次他太过心急,差点走到了暗哨的视线范围内,有一次离开时差点碰到了巡逻的人员,还有一次自己忘记了走的步数,在林中兜转了一个多时辰。这次他特意准备了绳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可接连十多次的失败让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走到比较深的地方才将绳子捆上,而且还特意捆得低一点。绳子越放越长,眼看就快用尽,按照他的推算,离沟渠的位置不远了,可还是没到。难道是自己的推算错误,任甫存心中有些疑惑自己的推算,他仔细观察,想要找出自己遗漏的地方。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绳子的迹象,他心中震惊,也顾不上许多,连忙走了过去,竟然是自己所牵的绳子。一道灵光在脑中闪现,他想到了问题的所在。他沿着绳子走了一遍,肯定了心中所想。自己在纸上推演的时候,每一次的转向都是固定的,而在林中转向时,会通过树木来进行判断,树木本身就是阵法的一部分,本身就是一个误导,看似转的方向正确,实则每一次都会有偏差,转向的次数多了,偏差也就会越大,与纸上推算的路线大相径庭,这也是为什么他每一次都无功而返。</p>
知道问题所在,任甫存立即调整路线。这次他不再以树木为参照,而是每次转向都拿绳子比了又比,确定方向后再开始往下走。大约一柱香时间,任甫存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水流声,虽然看不到沟渠的位置,他知道应该离得不远了,看来自己的推算是正确的,他心中无比兴奋,轻轻将眼闭上,听着这悠悠流水,仿佛如同天籁。</p>
“陆兄,不知谢家主找我们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突然人语声传来,任甫存一惊,不敢妄动,害怕发出响动让人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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