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泽峰带着一个破布包裹按照地址索引来到城西木工大匠熊老爷门店附近,抬头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的“熊老爷”三字牌匾以及旁边插着的“熊”字旗帜。</p>
木工店门口放着两个箩筐装了一些刨出来的木屑,门是数块木板插上内合缝并排构成的门,其中有一块木板被抽出来放在一侧,露出一条缝隙。这一个一人宽的缝隙,犹如木桶缺了一块板,然而这个长长细细的缺口才是熊老爷木匠店的出入口。</p>
加之熊大爷的门店既非热闹的地段,又非特殊的市集。所处巷道之萧瑟,若非这语欲掉未掉的招牌,加之门角挂一条写着“木”字的小刀旗,恐怕他人会以为是谁家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的废宅。</p>
如此落寞的木工店,若要说真的拿得出靛榜上面陈列的薪资来,除非将这地皮卖了倒也不是不可以。</p>
这让祝泽峰忍不住想,大概只是熊老爷素来不是那么好脾气之人罢了,若非如此,怎么会一路跌到靛榜的位置呢。</p>
木门之上先前似乎被人张贴了一些字条,现在字条由人揭去,仅留下一些没有撕干净的纸屑,可以依稀看出以前木门遭受的待遇。不仅如此,这木门颜色也相当斑驳,一块斑驳一块染了颜料一样暗红,祝泽峰嗅了嗅了木门上面留下来的味道这才侧身通过那条缺口的缝隙进了屋内。前厅陈列着各种木工制品,有个人窝在后院里专心地刨木雕花。弓着细瘦的身躯,单眼戴着一个厚底镜片,刨了一段木头,用纤细的手指拿起来细细看上面的纹路。</p>
“有人吗?”</p>
祝泽峰朝着里屋的方向喊了一声,后院的人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是继续刨木。</p>
没人理会的祝泽峰在前厅里瞎晃,兜着自己的破布包一手摸一下狮子头,又一手摸一下英雄人像木雕,然后将破布包放在角落里,用屁股坐坐醉莲椅,将自己的双脚靴子都不脱地搭在对面那尊土地公脑袋上。</p>
这里的木工制品也没有什么创意,标价又比其他地方贵了些,估摸着销量还不够他买一本《江湖八卦》。心想熊老爷这人索性把这店关了卖了,颐养天年享享清福算了。</p>
这时候他一抬眼看见了头顶上有个金钟,金钟下方吊着一张布条,布条写着“主人耳背,来客请敲钟”的字样。祝泽峰两眼一眯,鱼雷打挺坐起来,伸出手晃荡了钟绳,哐当哐当金钟声响,后院的人刚好把手上的木头完工,掀开后院的门帘进屋。</p>
一看前厅里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正在一个美人木雕面前比划着什么,便开口道:“客官要些什么?”</p>
说是熊老爷木匠店,开口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头发高高挽起跟男子一样用粗布条盘了一顶帽子,身上穿着黑灰色简单的衣着,腿脚扎起,手上的袖子原本也高高挽起来,看见祝泽峰的时候,正被她放下来,捋成平整的袖口。</p>
祝泽峰转过身,原本双手在胸前比划一个沉甸甸的感觉,跟熊老爷一句“这姑娘要是这样的话,早就卖出去了”作为开场白,这一见姑娘出来,兜着的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两下,嘴里的油腻味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探头探脑道:“熊老爷呢?”</p>
“什么?”年轻女子歪头,身上衣服的褶皱里,藏了许多木屑。</p>
“这里不是熊大爷木匠店吗?”祝泽峰摸了摸后脑勺,他对徐娘这样的人物熟悉了还可以放开手脚戏弄一番,可是现在陌生女子在面前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p>
“噗。”年轻女子很爽朗地抱胸笑起来,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招牌,道,“这里原本是我祖父的店,祖父姓熊,便称为熊老爷木匠店。我是这一代的老板兼木工技师,这位客官有什么看合眼的?”</p>
年轻女子瞄了一眼他的穿着,不像是有钱人家。这店铺虽然中落了,但是这里的木雕价格仍然比别的地方都贵,不是非富即贵之人是不会来这里买木雕的。</p>
“这可伤脑筋了,徐娘没跟我说过老板是个姑娘。”祝泽峰一副头疼的模样。</p>
年轻女子脸上保持着端庄的笑意,虽然衣着简单还沾着木屑,这笑意看上去让人感觉很舒服。然而这样舒服的笑意却在听见“徐娘”两个字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僵,年轻女子皮笑肉不笑,柔声地问道:</p>
“请问,是转职处来打工的人吗?”</p>
“正是正是,在下祝泽峰。”祝泽峰抱拳。</p>
“哪里哪里,我是老板熊均芝。”熊均芝笑眯眯地回礼。 “失礼失礼,见过老板娘。”祝泽峰谦虚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