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影子有点熟悉。</p>
不，是十分熟悉。</p>
这瘦小的背影，缩着肩膀走动的动作，还有那身千年不洗的夜行衣，连祝泽峰落在他身后看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动都没有发现的迟钝感，看样子这人就是那个即离少年，百分百没有错了。</p>
但是祝泽峰没有立刻喊住即离，而是跟着这鬼鬼祟祟的身影行动。</p>
即离此时似乎只有一个人，并没有任何的同伙。他显得比公主府行动的时候还要更加小心，前面一传来说话声，即离便施展轻功跳到房梁之上躲藏身影，趁着声音走远了之后才下来重新前进。</p>
他对于这个莫家很陌生，这一次是来踩点的。</p>
后天的行动他很想好好地表现一番，到时候要是因为路径不熟悉而迷路的话，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连祖宗都不想认回自己了吧。</p>
他手里捏着一张手工画的莫家地图，这是马脸头领买通了莫家一个被革职的下人，拿着炙热的铁三角放在他面前发出滋滋滋的热气之后，免费得到的“志愿性资助”。</p>
当然，图是怎么来的即离并不需要知道。</p>
他现在只需要知道，这守卫值班的频次，还有莫向干晚上的动静习惯如何，住在哪个房间等等足以。</p>
即离在探路这方面的似乎有天赋，他巧妙地避开了莫向干的雇佣兵，这个轻功，就算是禁武令下来之前的练家子也会觉得折服。</p>
只是少年的感知太过于愚钝，腿脚虽然快，耳朵却不够聪明，不然怎么会等到他摸索到了莫向干睡觉的地方，还没有察觉祝泽峰就在他一步之遥的柱子后面观察他呢？</p>
然而豪绅莫向干这个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在房间里跟人说着什么。</p>
即离凑近窗口，用手指戳破了纸糊的窗纸，透过小小的洞口看着里面，只能看见莫向干正对着座位上的一个人说话，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却被柱子旁边的蜡烛笼挡了个彻底。</p>
“野侠偷袭粮仓一事我们已经察觉，他们还会来吗？”</p>
这是莫向干的声音，莫老爷身材肥硕，肚子中间至少三层脂肪，坐着一张两人椅子贴得厚厚实实没有露出缝隙的地方。</p>
“这些苍蝇不会放弃自己盯上的食物的，就算驱逐他们多少次，依旧会来的。”</p>
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抬起手整理袖子，这时候即离看见对方的双手带着一副铁手套。</p>
“有神机门的人在就安心了许多，这可是天下灾民的粮食，万一给他们抢了去，苦的是灾民。”</p>
莫向干十分宽慰。</p>
“我倒不觉得是粮食。”铁手套提出了不同见解，道，“苍蝇只盯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对于这些人来说，粮食从来不是他们的选项——”</p>
“你是说——”</p>
“没错，莫老爷果然机敏。”</p>
“那你让我发榜招募转职处的人来守粮仓？”</p>
“那不过是个幌子，没有人来也无所谓，神机门都已经安排好了。”</p>
“不愧是神机门十三队副捕头，出马果然不同凡响。”</p>
莫向干拍着肚皮哈哈大笑。</p>
“莫老爷就不要戴高帽子了，我雷某不是这么厉害的人物。”</p>
说话那个人站起身来，只能隐约看见一身黑色：</p>
“等人抓住了，你再拿着厚礼谢我们家不成气候的总捕头吧。”</p>
“那是那是——”</p>
莫向干起身送客，即离赶紧藏到了台阶下面。</p>
这个屋子是架空建立，由于地面潮湿，地基搭建之后，地面上伸出房屋结构的柱子，距离地面一段距离才开始建房屋整体，以减少湿气寒气对于居住者的影响。</p>
即离躲进的就是地面架空这狭窄的地方。</p>
祝泽峰见状，同样飞身跳上了房顶。</p>
只见门推开之后，一个头发缠着一缕红色布带的男子走了出来，道：</p>
“莫老爷今晚大可以睡个安慰觉，雷某告辞。”</p>
“那恕不远送。”</p>
“客气客气。”</p>
门口寒暄了一会儿，那姓雷的神机门十三队副捕头没有任何人带路自己就走出了这个莫家，看样子对莫家的地形相当熟悉。</p>
姓雷的离开莫家，却没有立刻回到神机门，反而是转了几个巷口，来到一艘船上，掀开门帘，里面竟然是摆了一张桌子，还有一两个客人正在吃东西。</p>
看样子这不是普通的船坊，而是一个食店，这姓雷的人是这里的熟客，一掀门帘就对着里面的掌柜兼小二喊着：</p>
“酒四，跟昨晚来一份一样的。”</p>
“成嘞，坐好咯，可别让船晃晕咯。”</p>
而另一边，莫向干送走了客人，关上房门不一会儿吹吸了房间的蜡烛，很快传来厚重的鼾声。</p>
即离从架空层爬出来，看了一下天色，听了一下更数，正是一更的时候。</p>
这个点家仆们也入睡了，只有巡查的雇佣兵，应当是最好入侵的时候。他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马脸头领，但是转念一想刚才又说他们的目标不是粮仓，难不成是想刺杀莫向干的动静已经暴露了？</p>
即离脑袋浑浑噩噩，心想不论如何这时候最应该的就是离开莫家了，既然路已经摸透了，也就没有别的事情，只等着后天这个时候跟九哥那群人过来了。</p>
即离沿着暗道往回走，揭开一块草皮露出了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挖出来可以一个人通过的洞口，又或者这本来就是莫家的狗洞，因为好久不养狗而荒废弃置的，被野侠们发现了，拿来利用。</p>
墙外也用藤蔓一样的草叶子遮挡，即离钻出了墙外，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哦～原来你们打算这样子进入莫家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