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雨欲来

省会开始执行限购政策的消息传到了我市，到了上班的时间，再看我们大厅里那一大批前来办理业务的群众脸上，很多人都呈现出来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般压抑的表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房价飞速上涨的黄金时代即将要结束了。 而在个时间点，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在这群人里面，那些想靠倒腾房子来赚钱的投机者，他们想的是如何趁着全面限购的政策下达之前，迅速找一个愿意出高价的买受人接盘。 至于中介呢，他们常年从事这个领域的工作，所以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现在不限购的日子就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所以趁现在，努力赚钱，能多赚一点是一点。毕竟果实累累，收获颇丰的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肃杀寒冬，马上就要到来。他们就如同马上要进行冬眠的松鼠一般，必须要多多的囤积食物，才能帮助自己可以顺利度过冬天这个漫长的季节。 而大厅里面那些刚刚入行的新人中介，心里更是清楚，一旦限购这场雪崩来临，自己比不了那些从业多年的老中介，那些中介根基深厚，左右逢源，即使狂风骤雨来临，他们也可以风雨不动安如山。而这些刚入行的小中介，必然会是被暴雪淹没的第一批人。 正是因此，在大厅里他们成群聚在一起，聊起散伙分行李的事情，我回我的高老庄，你回你的流沙河。看看下一份应该是选择什么工作去做，是送快递，是送外卖，还是去跑网约车，互相交流着经验。 还有一类人，他们人不在这里，但是他们却时时刻刻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那就是那些有打算入局买房的人。他们其中有些是刚需买房，想要等到一个合适的价格入手一套不动产。 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并不是刚需的买房的群体，他们大多都是看到周围有人通过投资不动产，低价买高价卖的，大赚一笔。在这个股市动荡不安的时代，目前看来还是没有像投资不动产这样，既能稳赚不赔，又能短期大额盈利的产品。所以这些人也都是把不动产登记看作是一笔大额理财产品。他们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待价而沽，希望能够等到可以抄底的房子。 我看看大厅外面的天空，万里无云的天空充满了阴霾。那种压抑的感觉，恰如此刻的不动产登记大厅里的场面别无二致。 早上8:30，上班时间到了，我一如既往的开始叫号，不出意外的第一个办件依旧是二手房过户业务。不过好在是一位我比较熟悉权证的办件，我知道他的件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没等我说，对方已经把全部的材料拿出来摆在台面上给我看。我简单看一下确定没问题就嘱咐这位权证指导他的买卖双方签字。我去协议窗口把他们的协议拿过来。 走到协议窗口里面找协议件，我听着窗口外面传来了一阵子吵闹声。询问协议窗口的同事才知道，这是一组买卖双方过来解除协议的。解除原因是本来买方打算申请公积金贷款的，结果由于是对方是刚入职，缴纳公积金的时间不满12个月，在我省是无法办理公积金贷款的，这才来到窗口双方申请退协议，待首付退回之后，双方才能重新来协议窗口签订协议。 只见卖方是一位目测已经过知天命之年的大叔，而买方则是一位年纪轻轻，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只听卖方气势汹汹的指责买方说：“你说你能考上公务员，怎么这点事情都弄不明白啊！” “我家那边的省份，工作缴纳满六个月的公积金就可以办理公积金贷款了，谁知道这里要缴纳12个月才能办理公积金贷款啊！”买方一脸无奈，唯唯诺诺的说道。 “你家乡那省公积金贷款什么政策和我们省份公积金贷款政策有什么关系呢？你家乡那边公积金贷款需要缴存的时间短，你怎么不在你家那里买房子啊，干什么跑我们这边来买房子？”卖方咄咄逼人，继续追问道。 “我在这里的公积金在我们家乡也用不了啊，怎么在那边买房啊？”买方小声的嘟囔着。 卖方听后噌的一下子就急了，指着买方就大声嚷了起来；“你还敢跟我犟嘴，我这房子卖给你可倒了血霉了，双方私下定个协议找你要个五万块钱的订金跟要你命似的，凑了一个月才凑齐的。然后在房管局打协议非得走什么公积金贷款，打完协议，你去预约公积金贷款的业务的办件号，又过一个月到了公积金管理中心办业务时才发现你的公积金缴纳时间太短，办不了公积金贷款。你早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提前问一下。这个要是办按揭贷款早就完事了，死活非得办那个公积金贷款。” 买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哽咽的说道：“按揭贷款利率太高了，我申请公积金贷款就是为了能省点钱啊。首付款已经是我爸妈掏空家里的积蓄，再加上挨家挨户找亲戚借钱才凑上的，您要的那五万定金，还是我爸爸把家里代步的车子卖了才凑够的啊。” “你少给我装可怜，少给我哭穷，你家里没钱买什么房子啊？你这不耽误我时间嘛！以后没准儿要限购了，我这个房子也得跟着降价。我要是当初把这房子卖给别人，估计房款早就到账了，而且还能比你这个钱数多挣点。”卖方毫无怜悯之情的继续说着。 没等买方回复，旁边看热闹的一位中介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大叔，你这卖房就得找中介啊，你看看你这没找中介，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多耽误你自己的时间啊！” 卖方似乎突然被阮籍附身，白了那个中介一眼，不予理会。然后继续对买方说：“别的废话也不说了，你耽误了我那么久的时间，咱就只能按照私下签的买卖协议里面要求的按照你违约处理，五万订金不退还你了，你还要额外再赔偿给我五万块钱，否则房管局协议退了你就别想我再跟你重新过来打协议了！” 买方终于撑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向买方求情，让他可怜可怜自己，她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我边听着窗口外两人的争吵声，边翻阅着档案寻找着我需要的那份协议。这时我找到了，所以我也就离开了，后续这个事件是怎么解决的，我也没有关注。 拿着协议回到我的窗口，继续办理我手里的这个二手房过户业务。突然间，我无意的扫视了一眼窗外，阴霾的天空好像下雪了，不对，好像是下雨。 感觉就像是路遥在《平凡的世界》开头写的那样“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只是文中描绘的是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而我们所处的现在才是凛冬将至的日子，温暖的季节过去了，冬天只会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