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一行的速度并不快。</p>
他们从金陵动身，先经过了扬州，还特意到醉仙楼去看了韦喜的剑舞。</p>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p>
这剑舞久居江南，就带上了几分江南的绵软，此为特色。</p>
但韦喜一贯对自己要求极高。</p>
他不会让自己的剑舞过刚或过柔。</p>
于是，韦喜另外在长安也开了一座醉仙楼，每年往返于东西之间，不断调整剑舞的刚柔，以求对得起慕名而来的看客。</p>
他们本来没打算透露身份，看完剑舞就要走，但还是被醉仙楼的人给认了出来。</p>
原来，韦喜打从师祖私下来欣赏过剑舞那回之后，就对来者的身份格外留心，有意培养了醉仙楼那些剑侍的识人眼力。</p>
太上皇一行已经藏得不错了。</p>
真正导致他们被认出的，其实是李狼和柳窈。</p>
做徒弟的当然认得出师父。</p>
反倒是太上皇本人，藏得很好，不显山不露水。</p>
朴素到，韦喜在师父亲自介绍之前，一度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与师父交好的富家翁。</p>
得知身份之后，韦喜立刻告罪，但太上皇显然并不在意。</p>
他这趟就是出来散心的。</p>
人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了，可不能让心还困在宫墙里。</p>
这样的话，又何来的散心可言。</p>
……</p>
他们没有多做停留，从扬州起步再次向北。</p>
途经了当年大明灭元统一的故道。</p>
甚至，昔日大军留下的足迹还被有心人给留作了纪念。</p>
譬如保存完好的行军营帐，另有曾经亲历过灭元战争的老卒，卸甲归田之后，化作讲解员，聊起了当年的乱世风云。</p>
太上皇故地重游，感慨良多。</p>
相比之下，李狼夫妇就是抱着游玩的想法。</p>
他们且走且停，直到入秋了才抵达北平。</p>
太上皇出行的事情没有声张，唯有北平参赞与秦王二人知晓。</p>
到了下榻之处，太上皇先是与参赞聊起了北平近况。</p>
随后下人来报“秦王求见”。</p>
太上皇知道秦王正在靠近，顿时有些坐卧不安，双手捏住袖口，覆盖在大腿之上，感觉快要磨出火花来。</p>
直至一个身着王袍，同样面目有些沧桑的白发之人进来。</p>
他终于坐不住了。</p>
秦王同样感觉呼吸沉重，本来说好的君臣之别，但是双腿不听使唤，愣是自己要往前走。</p>
但不听使唤又何止双腿？</p>
还有双手，还有眼睛……</p>
一辈子能有几个四十年！</p>
兄弟俩相拥而泣。</p>
在太上皇做皇帝之后，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真正带着情感的泪水。</p>
等到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太上皇让人给秦王看座，就放在他边上，然后叫所有人出去。</p>
二人聊起了近来的状况。</p>
太上皇说起了这一路北上的经历，那表情称得上绘声绘色，大概是真的在宫里闷久了。</p>
秦王大部分时间在北平城里，但偶尔也能出去。</p>
他的活动范围可比皇宫大多了。</p>
而且，放眼大明宗室之内，像秦王这样的是独一份。</p>
其余皇子皇孙，基本都是待在金陵。</p>
朱平安制定了一套比较严格的宗室管理制度，所以那些宗室在京师的日子不见得有多痛快。</p>
秦王府就不一样了。</p>
他们一家在北平，只要不闹事，不坏规矩。</p>
不仅有体面，而且还不缺银钱。</p>
这日子可算是逍遥快活了。</p>
直到对比之后，秦王才终于感受到，他父皇当年让他年少就藩的用意。</p>
那不是心狠。</p>
而是他父皇在真正成为一位帝王之前，先把仅剩的父爱送给了小儿子。</p>
秦王回想起父皇，兄弟俩又聊起了儿时之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