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长者,到底不忍,便出声开解道:“何来瞳术威慑金仙?那小子一身修为皆为月光锁所封,自是不可能还有术法之能,方才堇府君心感异样原因无他,那是他身上的杀气罢了。”
堇府听不出莲月道尊的好意,只觉这说辞更是叫他难以接受。
他方才不是没有对百里安释放杀气,这一点,整个学堂之中,所有明眼人怕是都看得出来。
可此刻说他竟然被一个毫无修为尸魔的杀气所震慑得话都说不出来,那才是更显可笑无用。
“莲月道尊这是说得哪里话,区区一个尚未成年的尸魔质子,手上沾染了几条人命仙命的,又能养出什么样的杀气,竟是能够叫本君都心生动容?莲月道尊说笑了,本君不过是方才一时多有顾虑,拿捏不准此子与娘娘真正的关系,对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罢了,打杀他一个尸魔事小,可若是因为本君的一时莽撞,惹得娘娘不快,那才是大事了。”
昆仑山中侍奉的妖仙,可谓说是各个都是护短的主儿。
主辱仆死这个道理,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在春秋宫中侍奉的女仙官们,听了这种含枪夹棒的话,只觉刺耳极了,如何能够欢喜得起来。
当即端来仙茗招待仙客的一名女官听了这话,柳眉倒竖,啪地一声重响,将托盘里的数十盏茶尽数重重地搁在了客案上。
“堇府君这话说得可真真是不地道了,若您当真是这般深思远虑者,知晓不可触怒我们娘娘,您让我家殿下跪下时怎么没有想到,你方才出身阻拦放狠话要打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哦,被人瞪了一眼震慑到了,没了面子,再来说是顾念起了我们家娘娘?我们娘娘可不担此责!”
另一名女仙官同样一唱一和,冷嘲笑道:“堇府君到底年纪尚幼,自少年时起便一直闭关,今日才出关入山,见识浅薄了些倒也正常,您口中那位未成年的尸魔质子,他手里背了哪些阿猫阿狗的性命我不知晓,我只知晓,早在一年前,于十方城中,他便以一人之力,独杀金仙丰虚。”
且不说是否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便是阴差阳错的误杀。
杀死的对象但凡只要是一名金仙,必然身养杀业。
故此一言一行之间,都会不经意流露出不自知而可怕的因果杀气。
而那金仙丰虚,可谓是金仙界中的龙首顶峰存在之一,与堇府君这样年幼根基不稳的新晋金仙,可谓天地之差,距离悬殊。
堇府君对于十方城发生的种种灾祸之时,虽有所耳闻,可悉知甚少。
这乍一听闻,那金仙丰虚竟是死于百里安之手,无异于惊雷当头劈来,一瞬间,堇府语气和表情都变得十分扭曲不可置信:“那可是金仙丰虚,竟然就被这么一个黄口小儿……”
他的话戛然而止。
忽然明白过来方才为何会那般心寒胆战。
修行者的灵力可以通过修为的增长而增长,唯有杀气不同。
杀气需以经过尸山血海的杀业常年炼养而起。
他虽修为高深,可真正实战经历少之又少。
若那尸魔质子,当真亲手弑杀金仙丰虚,那么他那般长相当真是充满了欺骗性。
百里安已经离去,武红泥又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漠然不可攀的神道人模样,她重新阖上眼眸,淡淡说道:“今日这场闹剧既了,文君,我们先行离开吧。”
今日来此,将百里安的处境推至风口浪尖,又正面与这位无比憎恨尸魔一族的武红泥给瞧‘对眼’了。
目的已经达到。
赵文君自然也是再多待也是无趣。
她低低应了一声,便随奉于武红泥身侧,与她一同离开了这里。
“小殿下。”
梵殊真人淡淡轻唤了小山君一声,面上情绪不显,可内心当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娘娘交给她的拜师任务并未完成,可今日却是收到了三名隐仙的献宝,不管如何,小山君的性命也算得上是已解燃眉之急。
那尸魔质子,看似行事不着调,可内里却是颇有章法。
原本就算她蛮硬让小山君拜了师,可给续命回报好处的师父只有一个,选择了一个就等同于要放弃其他两个。
如今,不过是给那小子三言两语之间,竟便是引得那三位大仙齐齐献宝,且相互之间全无怨言想法。
此等兵不血刃的手段与心思,当真是叫出家人望尘莫及。
原以为这般拉下面子却拜师被拒,此刻小山君殿下必是面上无关,心下极其难受。
梵殊真人有心安慰,却见被严厉拒绝地小山君殿下仿佛完全没有这回事儿一般,淡然镇定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研磨洗笔。
梵殊真人只当她堂堂昆仑小山君,舔着脸去贴人拜师却惨遭拒绝,必然心思郁堵,开始行一些反常之举了。
她忧心忡忡,靠近她一些,话语之中隐藏关切之意:“其实我觉得那少年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比起那堇府君,他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他无法解你身上的恶魂钉,他便注定死在了收徒拜师的第一个条件上……”
小山君研墨的动作微微一顿,她雪白的素色袖口间,有一朵漆黑的墨色逐渐一点一点地晕散开来,宛若心中开放的黑色之花。
她掀起眼皮,看了梵殊真人一眼,天真的双眸此刻瞳仁里漆黑一片,她嘴角轻扬,忽然一笑,道:“可我觉得,放眼这六界四海,天上天下,唯有他可解我心间那道恶魂钉呢。”
梵殊真人只当她还是小孩子固执己见盲目信从的天真想法,她只得耐着性子,苦口婆心道:“他怎么解,他又如何解?!那可是六界至毒恶魂钉,便是种下此术的阿娆魔君,也未必能够有十全之法解以此术,你又凭什么相信,他一个自身难保的尸魔,能够解开你身上的恶咒?!”
“自身难保?”小山君忽然弯腰捧腹大笑了起来:“真人你倒是不妨好好看看,他都混进我阿娘的寝宫里了,如何就自身难保了。”
“这话断不可胡言!”
阿娆垂眸重新研墨,她忽然轻笑了一下,道:“无妨,本来我也没有打算,一次性的努力就能够轻易说服他收了我,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