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力者,可与小山君殿下结下师徒之缘,接她心头危劫,对于昆仑,对于娘娘,亦为大善也。”
沧南衣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淡然的神色里不禁透出几分感到头疼的情绪来:
“小君君的性子古怪倔强,本座早年间亦是与道长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这孩子多有不愿,自是不能勉强。”
见对君皇娘娘终于有所打动,梵殊真人那张刻板沧桑的面容上终于展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今日以来,贫道与小殿下多有交流。
听她话中意思,最近这些日子,倒也生出了一些想要潜心修行的拜师想法。”
沧南衣轻‘哦?’一声,她理了理身上的神袍,坐姿随意地坐在了身后的仙位之上,浮现淡淡笑意的目光透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如此说来,小君君这是自己心中有了人选?”
梵殊真人随即一怔,似是不解她为何会这般说,旋即淡淡一笑,道:“小殿下不过是一个孩子,哪里会懂这些事。”
沧南衣:“……”
谁家孩子阴着有了十四万年的年岁。
只是小君君早年凝聚妖仙之身,早年大部分的岁月里都在沉睡中度过罢了。
“若娘娘信得过贫道,不妨此次昆仑天门不必着急关闭,贫道愿为昆仑广发邀帖,诚请各方能人异仙,传授殿下道业,学以奇法,解心头之劫。”
梵殊真人道法高深,本事不小,却绝非夜郎自大的迂腐之辈。
她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人经世,能人取世,晓人逢世,名人垂世,高人出世,达人玩世,万物本性使然的道理。
仙鹤善舞,而不能耕地,世间能人各有奇才异术,她不适合当小山君殿下的师父,这并不意味着这世间之大,便也就没有其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对此,沧南衣倒也并没有其他什么意见。
她身份过于特殊,一旦修为道法已然修到了她这般境界的,一举一动,一神一念都干系着这天地万物万民的生息自然法则。
而她的身份又过于尴尬,生而为妖身,却修天道,自舍帝玉,便是与自身之道背道而驰,若她为帝尊,执掌六界,干预一切,倒也是顺其自然天命。
如今她所能够干预的六道红尘之事不能太深,不过也不是不能干预,而是干预太过,只会引发更可怕的劫难。
旁人倒也罢了,她生杀夺予一念间。
而小山君是她亲手逆天改命,强留于阳世间,本不可为天道窥得,故此,她极少离开昆仑山这片方外之地,以遮天之法,活至如今,放眼整个六界,也唯有沧南衣能够为她做到此等地步。
可既是为她亲手逆天改命,若是在行过多倒行逆施的干预之事,最后引来天谴加身,她倒是无妨,小山君这般病弱体质,便是一丝天谴余威都沾染不得,一旦沾染,形神俱灭,怕是连入轮回都难了。
如今能由梵殊真人出面,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得以安宁的昆仑净墟,怕是又得为了这拜师之事,搅起一番暗流涌动的浑水了。
星河长明,月光皎白如寒霜,清冷地洒落在群山之间。
沧南衣的步辇乘云而起,回往西悬峰的路上时,她却是遣退了随同的抬辇的仙侍,抬首结以云霜之气,召出两匹雪龙驹,与夜风流云寒雪间,驰骋而行。
不如来时朝圣那般浩荡的仪仗声势,去时,只有轻水青玄两名贴身女官陪同在侧。
沧南衣坐在步辇之中,那张骨相极其端正美丽的面容间,此刻却是被苍白的倦意所笼罩着。
她支着脑袋,眼帘耸拉下来,纤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道扇形的浅浅剪影,无人时分,少了几分雍容高不可攀,多出了几分惫懒的脆弱感来。
轻水何时见过这样的娘娘,在她心中,沧南衣一向都是所向匹敌,无所不能的。
她忧心忡忡地开了口,道:“娘娘如今这身子状况最是容易引外族入侵了,神罚试炼已然结束,应当尽快驱散山中逗留的仙客,封闭山门,加深禁制大阵才是。”
青玄很是认同:“娘娘接下来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不可再被外界之事牵挂心思继续劳心劳力了。”
沧南衣揉着隐隐胀痛的额角,多日下来,诸事加身,纵然是神灵之身也经不起如此熬打,头颅隐隐沉痛。
她两根修长的手指抵着额角间的重要穴位缓而有力地揉捏着,试图驱散这股令人不快的疲倦感。
她淡淡说道:“梵殊真人心性豁达,她愿为小君君张罗拜师之事,这是好事,她素来深有耐心就是。
只是昆仑净墟广开山门的机会却是难得,仙尊祝斩常年忌惮我昆仑势力,担心本座暗中开广山门,结党营私,虽明面上并未诸多限制昆仑山开,可此番试炼结束,未过多久,再开山门,行而无言,难免会引来仙尊祝斩的无谓猜忌。”
轻水不满道:“他要猜忌自是叫他们那群人猜忌去,我们又管不了他人的想法,如今没有什么是比娘娘身体更重要的事了。”
青玄道:“娘娘应该将其中利害讲于那梵殊真人听的,她会理解娘娘的。”
沧南衣摇首道:“对于仙尊祝斩而言,对昆仑山多一分猜忌,我昆仑山便向那无尽深渊更近一步,至于梵殊真人……她并非是我昆仑中人,操持此事,仙尊祝斩哪里也会放心的。”
“可是……”青玄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轻水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打断她的问话。
青玄看向她,只见她悄悄指了指步辇内的娘娘。
青玄放眼望去,却是见她不知何时,倚着手臂,竟是沉沉睡去。
心中虽有万千谏言,一时之间不由也沉默一同随风而去,只余心中一声无奈的低悲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