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山势的条件压制下,想来便是金仙雀柳来了这里,也未必能够从这名鬼仙的手中讨得了好处。
根据蜀辞的指引,百里安根本没有看到此境之中哪里存在着棺材。
不过用肉眼观迷障,皆是无相。
百里安根据她所说的方位走去,不偏不倚,正是西南坤位三十米。
随着他渐行渐近,四周山林起大雾。
头上那轮惨绿色的残月逐渐圆满,可这山间所有的光明都好似为那一轮阴月所吞噬进去一般。
除了幽幽惨绿的满月,整个山谷陷入一派死寂安静的黑暗。
即便是百里安这种习惯在黑暗中视物的尸魔,一时之间竟好似失去了视觉一般,什么也看不见。
“冬……”一声轻响。
百里安足下好似踢到一个什么沉重的异物。
那一声轻响打破了绝对死寂的安静。
天上残月仍旧是那一轮惨绿残月,四下景物未变,自是眼前多了一口破旧的黄木棺材。
棺材是竖立着的。
而在那棺材之后,野蛮生长着一棵参天骨树,那根根森然的白骨树枝极其繁盛。
白骨树枝之下挂着一具具风干已久的尸体。
土地间森森呲出一节节白骨修竹,长头串着一截截鲜红的肠子,迎风飘招着,乍一看像是风尘墨客随手所挂的风流帕子。
此境,竟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尸林?!
看那些倒悬在白骨树枝间尸体上的衣衫服饰,看起来像是民间百姓凡人,亦或是赶路的旅途之人,其中亦有少部分人是修士。
只是看那些悬挂在白骨树林里的修士尸体已经陈年枯化,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而那些面部尚未腐化,尸身尚未完全风干的尸体里,却无一人是修士。
显然,这些误入阴虚谷的修士们是在这鬼仙尚未成名之际,不甚路过此间。
而阴虚谷的凶名大起后,人间修士对此地敬而远之,不敢来犯。
尽管山谷之外,多处地方贴有示警告示,可此境本就偏于北部,极少有仙门修道士长年居此,山势怪林草莽乱生之下。
那些警示牌也就逐渐老旧被荒草林木遮掩住了。
一些居于山谷附近的凡人或是旅人,自然总有不甚误入者。
百里安脚步停驻在那口破败的木棺前,看着棺盖,眼眸慢慢眯起:“有活人的气息。”
蜀辞不以为然道:“此处迷阵本就需要以活人为阵眼,棺中镇着活人,很正常。”
百里安目光闪烁了下,低头看了蜀辞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蜀辞打着哈欠,抬起自己锋利的小爪子,道:“怎么,需要吾辈来帮你开棺吗?”
百里安没说话,一只手稳稳将棺盖推开。
破败到四处漏风的木棺内部也是十分简陋,其中躺着的竟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
他头顶的总角上扎着布绳,身上穿着的是凡人百姓家极为常见的粗劣衣裳,这个时节,脚上所穿,竟是一双磨得卷边的草鞋。
…那男孩气息均匀,并未死去,他看不清容貌,只因为脸上覆盖着一张绘画着恶鬼獠牙像的铜镜。
蜀辞又道:“这镜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诡道出身的百里安自然知晓这镜子的用处,道:
“这是锁魂镜,通常用于冤死枉鬼身上,一同入棺,可将其的魂魄以及怨气尽数锁于镜中,以免其怨在人间化凶为祸。”
百里安垂眸打量着棺材里的男孩,又道:“只是他是活人,却被施以了这样的诡术,而且还成功了。”
说话是,百里安已经伸手去取那男孩面上的铜镜。
却发现被握在手中的铜镜竟是纹丝不动,好似生在那男孩的脸上一般。
百里安思索片刻,复而又从乾坤囊中招出阴笛,轻轻在那镜子后面一瞧。
手掌之下,传来碎镜之声。
百里安抓住那镜子再度发力,尽管那铜镜传来极大的吸力,却也并非全然纹丝不动。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百里安才将那男孩面上的镜子撕扯下来。
可诡异的是,那男孩的脸孔与那镜面却仿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连接。
镜面之中将他的面容吸扯得模湖,待到百里安完全拔下那镜子。
那个男孩面上竟是已经失了五官。
百里安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修行诡道之术已有些年月了,可还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事。
蜀辞道:“那可是鬼仙,似鬼非鬼,似仙非仙超出六道的存在,不可以常理来论,更何况如今看他这手笔,似乎还有几分邪修术法的味道在里头,与你那正统诡道,自然是背道而驰的路子。”
百里安正欲翻转过那镜子查看情况,却被蜀辞阻止道:
“可莫要将那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这镜子能够吸走人的魂魄,尽管你的魂魄为九幽冥火锻养。
但这鬼仙的手法邪性的很,也不知晓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你在那白骨树下挖点泥土封在那镜面之上,再用衣布包好,他这术法自然也就影响不到我们。”
百里安道:“那这孩子……”
蜀辞是妖魔,全无人类的怜悯之心,她冷漠说道:“他既是阵眼,杀了此阵自然告破。”
百里安取了湿泥,覆在镜面上用白布包好,道:“我并不打算取他性命。”
蜀辞微嘲道:“如今我们都自身难保了,你竟还对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凡人大发善心,人类对于我们这种妖魔,可向来都是除之而后快的。”
百里安挑眉道:“谁说我是大发善心了?那些仙门弟子有意将各方山野之中的野兽驱引于一方。
这一路行来,我可是半点血食未尽。
蜀辞大人口口声声说要侍奉照顾于我,却是连屁股都不愿意翘起来给我吸一口。
如今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鲜活的人类,就这么宰了,岂不浪费?
此行路途遥远,那鬼仙迟迟不现身,怕是尚有一场恶战要斗,这不留一个活着的口粮在身边反复利用,接下来的路,怕是得难走许多。”
蜀辞瞪大眼睛珠子,万没想到这小家伙竟是这样打算的?
看着他单纯无害的模样,内里竟是同她一样黑透了心肝儿,晓得养肉在身边反复填饱肚子。
而且听这语气,这狗东西竟还在打她屁股的主意?!
若非他此刻虚弱不好撕破脸皮,她怕是还没吃着他,就先进了这家伙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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