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听她怨声载道,不由哭笑不得,只好宽慰道:“苏靖又非神人,我模样大改,她又怎能一眼认出?
如今细想起来,她之所以能够早早将我认出,怕是因为我手臂间的这个痕迹。”
说着,百里安抬起手臂,露出臂间为小白龙所咬的那两道红点印记。
此印,乃是认主灵契,入骨入魂,便是轮回也难磨灭。
苏靖借此确认他的身份,并非难事。
尹白霜目光低垂,凝视他臂间印记,目光陡然深邃,黑沉沉的杏眸,似有大雾将烧。
许是察觉到她情绪有异,百里安问:“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尹白霜敛去目光里的深思之色,她眯起那双好看的杏眸,细细打量着百里安,话锋突转:
“苏靖那坏胚子的性情我再了解不过,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简直和她那个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今陡然回想起来,不论是在仙陵城还是鬼山青铜门还是魔界与天玺剑宗,只要你出现的地方,必然都有她的影子。
她在世人眼清标傲骨,不染颜色。可我知晓,她在你面前,就是一头闷声不出大气儿的饿狼,如此多的良机,我便不信她没有得逞。”
百里安问:“得逞什么?”
尹白霜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你与她有婚约在身,你说得逞什么?那死人脸可不比当年那雌雄不辩的黑炭头了,如今她生得肤白貌美,腿长胸大,勾起人来,还不是一勾一个准。”
百里安眼睛大睁。
这好生生的又是吃得哪门子干醋。
别看眼下两人聊天聊得惬意,可这保护两人不为荒火所焚的摩棋殿法相是她以庞大的神魂之力来持续的,能够温存的时间可为是最后关头了。
竟还有心思扯这些子虚乌有之事。
百里安轻咳两声,好生无奈道:“婚约之事早已在两百年前就已经作罢了,我又不是牲口,便是她生得肤白貌美,腿长胸大,与我又有何干系?”
尹白霜一脸不信:“世间男子,皆爱皮相,苏靖自小雷山上被天雷劈出心智,就此破茧成蝶,丑小鸭变作了白天鹅,堪称人间绝色,你敢说你对她一点心思都没动?”
百里安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对苏靖半点心思都未动。”
“呆子。”尹白霜低低吐了一声,百里安未听清,侧首看她:“什么?”
尹白霜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就算你在苏靖面前不是牲口,可这不代表着你在别的地方不是牲口。
当年在魔界朝暮殿内,那只女魅魔咿咿呀呀宛若一只发情的小夜莺,隔着窗户,我是瞧得真真切切。
还有那次你中毒受伤,在魔君殿内药浴,胆子也是属实的大,竟然当着魔君的面就在水里胡天胡地……”
说到这里,尹白霜语气忽然一顿,好似反应过来什么,用手捂嘴惊呼道:“天呐!说起来那时候死人脸就晓得你是谁了,她竟能这般沉得住气,我当时都走了,她还生生瞧了半天的活春宫?!”
明明是一件十分堵心郁闷的事情,可说到最后,尹大小姐好似脑补出了当时苏靖的情绪与表情,格外宽心地捧腹大笑了起来。
百里安脸色早已红透,不知该如何同她提及他与宁非烟的关系。
谁料尹白霜就已经开始掰指头同他细细算了起来:“你先别忙着心虚,认真算起来的话,最初开始的我记得是那离合宗的小姑娘,是叫李酒酒吧?我记得她自称是你的女人,你也未否认,想来是真的了。
还有十方城的那位方歌渔大小姐,虽说生了个刀子嘴,但对你却对旁人大不相同。
在仙陵城内我还听说你做了这位大小姐的面首?是真是假我暂且不论。
可青铜门内的那场蛇祸,她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若说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可不信。”
尹白霜话说到后头,明显感觉到百里安的身子越崩越紧。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他笑道:“小安,这才出世几年啊,曾经那个见了女孩子就脸红说话结巴的小少年,如今怎变得如此招蜂引蝶了。”
百里安身子抖了抖,耸搭着个头,在尹白霜面前倒也格外坦诚,并未有为自己开脱解释的想法:“你说得这些,倒也都不假,我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却未迟疑,甚至主动坦白从宽道:“还有天玺剑宗的云容姑娘,当年在魔界北渊,我被腐妖所伤,是云容姑娘为了救我,故才……故才舍身相救的。”
“洗雪剑,云容?!”尹白霜大吃一惊,显然未料到他竟与那位风光霁月的剑痴女子还能有这般理不干净的干系。
那洗雪剑云容,梅月寒清,做事最是干净利落,洒脱大气,为人处世却是不远不近的距离,浓淡相宜。
这种人,可观世情,独独自身最难动情生欲,她怎会为了救人而舍了自己的清白。
莫不是也早就知晓了百里安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对待自家少主,她也不至于牺牲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她可是听说这四剑云容在百里安小的时候,于他有过传业授剑之礼,说起来还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授业先生。
还是看着他出生长大的人,妥妥的宗门长辈,她竟真下得去手对付一个孩子……
冷不丁的,尹白霜再受重创,心口拔凉拔凉。
只因她稍稍大意,却是叫小安生生被好些个女人轮番吃干抹净了去还无处说理,真真是痛煞人也。
尹白霜眼眸幽深似海,却未动怒生气。
只能自己憋着闷强行消化了这个惊人的事实,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若此刻为自己辩解开罪一句,我便锤爆你的狗头。你出世以来,记忆全无,宛由一场轮回新生,自是少不得与一些女子产生一些爱恨情长。
我虽心中有怨,却怎么也怨不到你的头上来,但你若是欺我瞒我,我便再也不要理会你了。”
这番软里软气的狠话是寻常女子口中最常见的。
可百里安却知晓,尹白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并非赌气。
她说不会理他,那便是这辈子都不会在见他了。
即便她苦苦寻了他两百年。
即便生离死别都不足以让她割舍的这份感情,但欺骗与隐瞒,却是她最为忌讳的。
好在百里安待她坦诚以心,从未想过欺瞒哄骗,自知有亏,却愿意担起责任,不愿混淆视听。
百里安苦笑道:“我自不会欺你骗你敷衍你,只是眼下却是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
你若有什么想知晓的,我日后定会都告诉你,只是眼下还是应当想想如何摆脱这场困境才是。”
百里安虽一时未得安生之法,却也不愿就此束手待毙。
此境荒火却也属实诡异,他入此劫难绝境,不似往日一样绞尽脑汁寻求开解之法倒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