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蛇一族上下早已灭绝,宁非烟一番颠倒黑白,可谓是死无对证。
同时也为自己这几日不在王城之中找到了一个极为完美的借口。
而本应被九蛇一族捉走的猫儿,如今安安稳稳地与她一同出现在了朝暮殿内,便是最好的解释。
三言两语之间,她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魔君当然知晓事情绝非她所说的那般简单,放眼整个魔界,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惹事的人不多,这宁非烟绝对是个反骨极深之人。
她不信宁非烟这一套说辞,半点也不信。
但宁非烟极为聪明,即便在那样突生变故的绝望之下,也能够将自己的尾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证据不留,倒也没能给她发难的机会。
宁非烟目光浅浅地从魔君领口间的金花一带而过,神情没有丝毫波澜变化。
女魔君薄而冰凉的手指慢慢抚过她背脊上原本是舍魔利留下的狰狞伤口,动作轻柔,却又说不出的无情残酷,白皙的指尖一点点地没入伤口之中。
宁非烟疼得蹙起眉头,目光晕着一片柔弱的湿润:“陛下……”
女魔君长长嗯了一声,指尖用力抵在她血肉深处,直达脊骨,她只需手指稍稍发力,便可将她这一身骨头震得粉碎。
她慢条斯理道:“这蛟龙妖王下手可真是够重的,四河主这副身子若不好好保养,怕是随时都有可能就此陨落了去,剧毒已深入骨髓。
过几日的君归宴,你说说看若是王城之中的七十二狱法魔将知晓了四河主身体抱恙,又当是如何?”
浩浩魔界,以魔君为首,君位之下即使六河,而这七十二狱法魔将则隶属于六河所管辖,其中的上位魔将亦是不缺乏渡劫境的魔修觊觎六河之位。
君归宴不仅仅是六河之间地位排名的挑战变化,对于魔将而言,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机会。
即便今日宁非烟为自己洗去了嫌疑,君归宴也将会是她的死期。
六河之名,千古以来,一旦选定,极难撼动其地位,原因无他,只因六河的特殊能力是在过于强大逆天,对于众生魔族而言天生有着可怕的压制力。
如今宁非烟重伤垂危,这些实力恐怖强大的魔将们自然也就会如同嗅了血的蚊子一般,纷纷朝她一个人吸咬过来。
魔族素来残酷自私,四河之力的诱惑力太大,纵然宁非烟在魔界之中素有佳名,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却是微不足道的。
也不知是在强撑镇定还是心机太深,宁非烟面色不见任何焦虑惶恐之色,她淡笑道:“自然是一切以魔界秩序为重。”
“但愿这是你的真心话。”
魔君弯腰俯身拾起地上的裙衫,亲手给宁非烟披上:“朕可是十分期待四河主在君归宴上的表现啊。”
宁非烟嫣然相视以对,敛衽一礼,恭敬认真道:“臣必然不负陛下所期。”
魔君扶起她的手掌,眼眸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意。
因她皮相生得太好,简单一笑便轻易蛊惑了人心,以至于总是叫人容易忽略掉糖霜下遮掩的砒霜剧毒。
“朕今日才归城,还不知那胆大包天的贼子盗去了玄庭洞府里的什么东西,朕需得闭关几日,猫儿便交由四河主照顾了,切记,可莫要再被来路不明的逆贼抓了去。”
她似一语双关,又似暗藏嘲讽,但终究没有再多加为难宁非烟,取下百里安脖颈间的勾玉后,就此离开了朝暮殿。
直至魔君陛下的气息完全消失,宁非烟强撑起的精神终于撑不住了,苍白的面容顷刻间爬上一层灰败的死意,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倾栽下去。
百里安即刻变作人身,将她扶稳打横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
虚弱的宁非烟十分老实地萎靡在他的怀中,最后被安置在了柔软的榻上,趴在枕头间。
虽说立场不同,但百里安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女人,他是十分佩服。
一身重伤加剧毒,换作一般人,意志力早已被折磨的崩溃了。
她却仅仅依靠一盏冷茶便强打起了精神,硬生生地撑过来了这么长的时间。
方才一番周旋下来,从外表愣是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异样来。
被扯乱的纱布绷带散了一地,没有止血上药的必要,她伤势极重,这些药物对她没有丝毫帮助。
百里安坐在床头,将案上迷人神志的暗香给拨弄熄灭。
他看着金炉小兽里的渺渺青烟逐渐散去,沉吟道:“今日这劫,算是过去了。”
“过去了?”宁非烟虚弱地笑了笑:“那你未免也将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今日不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我,你都说了,我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她心中压着怒火,自然不会让我太舒服的死去。”
宁非烟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说句没骨气的话,此刻我真的是疼得快要哭出来了。”
百里安扔了手中香片,看着她道:“我看你应该要急哭了才是,几日后的君归宴我劝你还是不要参加了。”
宁非烟目光一沉,神色难得失了几分掩饰,透出几抹阴郁来:“今日她下达了命令,我若不参加君归宴,便是违抗君令,同样是死路一条。
她无非是想赐我一个漫长等待死亡的这个痛苦过程,那比直接面对死亡的惩罚还要难熬。
我知晓死局难解,可那又如何,即便走投无路,万劫加身,便是合该我一身罪孽永世不得超生死到临头,又如何?”
她抓紧枕头,昂首冷笑:“只要我骨子里的血还在流淌,只要我还能够感受到疼痛,我便绝不自弃,偏要活下来给那群人瞧瞧。”
宁非烟的眼眸里仿佛含着不熄的火炬,好像在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抹去那层光亮。
百里安凝视着她,虽然他并不喜欢宁非烟的行事作风,太过于无情冷漠,仿佛一切事物到了她的手中都只有‘可利用’和‘可舍弃’这两个区别。
可是,她眼中那抹不熄的神采,真的令人很动容。
他垂了眸子,指尖细细摩挲着袖口的边缘,说道:“据我猜测,你原定的计划是打算挑战二河葬心,跻身进入上位魔河之列,从而摆脱弥路的使命掌控。”
宁非烟道:“我在玄庭洞府之中找到了他的弱点。”
百里安的目光淡淡扫视了她的后背一眼:“可是我并不认为你在这几天能够把伤养好,实力恢复全盛与他一站。”
“是啊,那便再等一百年好了。”宁非烟语气清淡,仿似这一场精心的部署以失败而告终在她心中并未留下半分波澜痕迹:“虽然我讨厌嫁人,但以弥路如今这身子状态,还没有那能力将我祭献。
行一场名义上的婚礼,给他一点虚假的甜头,再撑百年倒也不难,至于那七十二狱法魔将,若要来触我霉头,我也并非是毫无对策,虽说一切皆得重来,但我耐心一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