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上，李谕正优哉游哉在甲板上看着一本杂志。</p>
梁思成和林徽因走了过来，“院士先生。”</p>
“两位请坐，”李谕说，然后问，“你的腿伤养好了？”</p>
“好多了。”梁思成说。</p>
梁思成半年多前参加国耻日纪念活动，当时他和弟弟梁思永一起骑着一辆摩托车，结果被总统府一名高官的汽车撞倒，摩托车压到了梁思成腿上，高官则毫无停留地扬长而去。</p>
后来知道被撞的是梁启超的儿子后，那名高官吓坏了，托总统黎元洪上门道的歉，并付了大笔医药费。</p>
梁思成的腿伤却没有完全治好，仍有一些跛足的情况。</p>
不过好像就是在住院的三个多月里，一直照护他的林徽因与之感情迅速升温。</p>
梁思成问：“先生看的是什么？”</p>
李谕说：“《语丝》杂志的第一刊，上面有篇鲁迅先生所写的《论雷峰塔的倒塌》，有点意思。”</p>
梁思成感叹道：“雷峰塔倒得太可惜了，一直想去看看，至少临摹张草稿也好，将来再也没机会了。”</p>
“西湖十景不就少了雷峰夕照？”林徽因问，“好端端的，怎么说倒就倒？”</p>
李谕说：“早在明朝嘉靖年间这座塔就被倭寇焚毁。此后几百年里，坊间又不知为何一直流传雷峰塔是佛塔，有神性，塔砖有‘辟邪’‘宜男’等功效，附近百姓因此偷走不少塔砖，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p>
鲁迅写那篇《论雷峰塔的倒塌》，就有批判封建思想仍然没有杜绝的一层意思。</p>
梁思成说：“倒了还能重建，古人的画中留下了样貌。”</p>
“能重建最好。”林徽因说。</p>
李谕拿出几本书：“这是北宋时曾任工部侍郎的李诫编写整理的一部《营造法式》，是北宋时期官订的建筑设计、施工用书，近似于今天的建筑设计手册，送给你们吧。”</p>
梁思成和林徽因如获至宝：“先生从哪得来的？”</p>
李谕说：“我那儿古书太多，已经为此建了一座博物馆。这本书去年我就看到了，但书中用的是宋代工匠们的语汇，读来如同天书，两位如果读建筑学，对你们肯定有用。”</p>
梁思成翻了一小会儿，也觉得很难读懂，但越是这样他越高兴：“北宋就有建筑学方面的专着，正说明中国的古代建筑确实值得研究。”</p>
“两位确实决定要报建筑系？”李谕问。</p>
林徽因坚定地说：“是我们两人的夙愿。”</p>
“我晓得了，”李谕说，“美国几乎所有的大学建筑系都排斥女生，如果你能最终在各科成绩拿到优秀，我一定会亲自写一封推荐信，让学校给你学位。”</p>
林徽因高兴道：“多谢先生！”</p>
历史上，林徽因和梁思成抵达美国费城后，先花了一个月进行补习，去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报到时，校方却告知他们：为了便于学校的管理，建筑系只收男生，不收女生。</p>
学校的管理者认为，建筑系的学生经常须在夜里作图，而一个女生深夜待在作图室不是很恰当，而且建筑系繁重的作图任务也不是女人能够承担的。</p>
毕竟是没有cad的时代，作图全靠人工，确实相当累，一张图纸画一天一夜的情况很常见。</p>
不过两人心意已决，商量后决定报考了美术系，然后选修建筑系的主要课程。</p>
所以最后林徽因拿的是美术学位；梁思成则继续攻读了建筑系硕士学位。</p>
好像到了2023年，宾夕法尼亚大学才追授了林徽因建筑学学士学位。</p>
李谕又说：“对了，我上船前和胡适之博士见过面，听他说，徐志摩开始追求一位叫做陆小曼的女子了，而且好像对方还没有离婚。”</p>
陆小曼现在的老公仍然是王赓。</p>
林徽因叹了口气：“志摩还是太感性，有时候分不清楚什么是爱，希望他一切安好。”</p>
当初梁思成已经和林徽因建立恋爱关系，徐志摩仍然在想尽办法追求林徽因。梁思成和林徽因喜欢去北海快雪堂松坡图书馆约会，徐志摩就经常去“骚扰”。</p>
梁思成的同学梁实秋曾回忆说：“据梁思成告诉我，徐志摩时常至松坡图书馆去做不受欢迎的第三者。松坡图书馆星期日照例不开放，梁因特殊关系自备钥匙可以出入。梁不耐受到骚扰，遂于门上张贴一纸条，大书：lovers want to be left alone（情人不愿受干扰）。徐志摩只得怏怏而去，从此退出竞逐。”</p>
当然了，徐志摩不可能真的死心。</p>
梁思成说：“陆小曼这个名字总感觉听过。”</p>
李谕说：“她是外交总长顾维钧的兼职外文翻译，这两年在北京社交界已经小有名气。”</p>
梁思成恍然：“原来是这样。”</p>
用不了多久，徐志摩就会和陆小曼结婚，开启一段悲催的婚姻故事……</p>
——</p>
抵达美国西海岸后，几人搭乘上了火车。</p>
梁林两人去费城，李谕则在芝加哥站提前下车，招了辆出租车到了芝加哥大学。</p>
径直来到康普顿的实验室后，李谕看到吴有训正在做实验。</p>
“李谕先生？”康普顿先看到了他。</p>
“康普顿教授，”李谕与他握了握手，然后立即问，“实验情况怎么样？”</p>
康普顿大为称赞：“我从来没有见到这样有才气的学生，吴是个实验天才！连我都无法复现的实验，他竟一遍遍做到了。”</p>
李谕说：“你们一个负责理论，一个专攻实验，挺搭配的。”</p>
康普顿说：“这个现象（康普顿效应）主要的任务就是实验复现，理论上的难度不大，毕竟都是借鉴了爱因斯坦先生的光量子假说。”</p>
李谕笑道：“康普顿教授竟然学会了中国人的谦虚品质。”</p>
“因为吴的表现太出色。”康普顿说。</p>
“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李谕问。</p>
“吴在尝试第十五种材料。”康普顿说。</p>
康普顿效应说起来并不复杂，就是用一束频率较高的电磁波比如x射线，照射到石墨上时，会散射出两束不同频率的电磁波：一束和原来的频率相同，另一束频率降低，并且与散射角有关。</p>
这种现象波动说显然无法解释，因为按照波动说，电磁波的频率不会因为反射和散射产生变化。 但用光量子理论来解释就很说得通，就是碰撞后能量损失了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