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对这个真是太熟悉了，应该说每个经历过三年疫情的人都耳熟能详，随口就能说出来。</p>
伍连德的想法基本与李谕不谋而合，只不过细节上的确还是李谕经历的更多。</p>
次日，锡良调集的一千官兵也到了，李谕和伍连德前往滨江府见军队的长官，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骂骂咧咧：</p>
“妈拉个巴子！真把老子当招安的？这种鸟活也让老子干！”</p>
带队的竟然是张作霖。</p>
如今的张作霖已经成为统领（旅长），徐世昌在当东北总督时，对他的部队进行了扩编。</p>
不过张作霖终归是起于草莽，在锡良成为东北总督后，不是特别信任他，给他分配了不少艰巨任务，有可能想削弱他。</p>
但张作霖借此机会又扩展了自己的影响力。</p>
伍连德正色道：“张统领，事关东北安危，责任重大，不是您口中的‘鸟活’。”</p>
张作霖哈哈一笑：“老子就是发发牢骚，就算当我是宋江，不也是好汉嘛！”</p>
李谕说：“张统领原来是在自夸。”</p>
“有道理！”张作霖说，“这位小哥有文化，能听出老子想说什么。”</p>
其实是李谕给他圆了回来，李谕说：“张统领，如果能够控制鼠疫，对您在东北的声望会大有裨益。”</p>
张作霖说：“看你说的！老子要什么声望？老子爱民如子，是甘愿前来。”</p>
话风转变得是真快。</p>
滨江道台于驷兴说：“张统领，还没给你介绍，这位是伍连德，刚刚升任总医官，近期的任务都会由他发布；这一位哪，是帝师李谕，你想必有所听闻。”</p>
“老子最爱学文化，当然听过！”张作霖大大咧咧说，“要不是我当年落草为寇，现在也是个洋状元，你说是不是，帝师老爷？”</p>
李谕说：“如果哈佛知道遗失了您这样一颗学界明珠，必然追悔莫及、痛哭流涕。”</p>
张作霖问道：“哈佛……是什么？”</p>
李谕开玩笑道：“哈尔滨佛学院。”</p>
张作霖竖起大拇指说：“帝师看人真准！老子虽然当过土匪，现在又是兵头子，但老子一直心地善良，如果去当和尚，肯定是……是那啥来着？”</p>
李谕说：“六根清净，独具慧根？”</p>
“对对对！”张作霖说，“独具慧根，独具慧根！”</p>
李谕说：“如果真的独具慧根，肯定会意识到原来鼠疫发生于鼠疫杆菌，需要采用隔离手段、戴口罩，消灭传染源。”</p>
张作霖说：“太对了！就说为什么会派老子来，因为只有老子最有慧根，能管得住那些不听话的。”</p>
锡良八成就是觉得他像个兵痞，这种强行维持治安的任务，让出身草莽的张作霖干，肯定更能完成任务。</p>
现在的老百姓没多少公共卫生知识，不会特别配合，除非做出成绩让他们看到效果。</p>
李谕的一番话说得张作霖非常受用。</p>
当然了，他也想借此机会多多接触一下日本人和俄国人，张作霖这人虽然文化程度很低，但非常擅长左右逢源，拿捏平衡。</p>
他深知想要继续扩大力量，离不开俄国或者日本人的支持。</p>
李谕说：“有了张统领的兵，日本再想派来军队，正好没了借口。”</p>
张作霖说：“你们说吧，让老子的兵做什么，我这就去安排。”</p>
伍连德拿出地图，指给他各处关卡：“张统领把兵分散在这些地方，另外派一部分维持治安。”</p>
李谕拿出口罩：“还有这些，由于在疫区，务必佩戴好。”</p>
张作霖讶道：“戴这鸟玩意干什么？蒙上脸，难不成还要当个打家劫舍的响马？”</p>
李谕给他解释：“如果不戴，可能会染上鼠疫，然后去阎王爷那里抢劫了。”</p>
“老子又不是猴子，抢不过阎王爷，”张作霖拿过口罩，“嘿嘿，老子这人就是听劝！小的们，不想死的就戴好！”</p>
张作霖带兵很有一套，命令传下去贯彻得很到位。</p>
伍连德又说：“张统领，现在寒冬时节，听说山林里的山寨，也闹了瘟，他们可能会下山……”</p>
张作霖摆摆手：“老子最熟悉的就是响马行动，不用担心，谁敢下山，老子蹦了谁。”</p>
“并非如此，”伍连德说，“我的意思，把口罩以及防治措施也告知他们。”</p>
“啊？”张作霖脑袋一大，“总医官，您说的话我咋就听不懂？您还要帮响马？不怕朝廷问罪？”</p>
伍连德说：“如果不能根除鼠疫，我们在这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鼠疫杆菌的可怕不用我再多说。”</p>
张作霖说：“那你得告诉我，这鸟东西到底从哪传过来的，咋就这么厉害？我好告诉我的兵，让他们安心。还有，我听说日本人和俄国人杀了上万只老鼠，都没发现个一二。”</p>
伍连德说：“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解剖和讯息追踪，在解剖了第一个病人后就发现了肺部感染。这个一号病人的身份很特殊，是一名皮毛商人。”</p>
张作霖说：“皮毛商人？”</p>
伍连德说：“我猜测，他是捕捉旱獭，然后用皮毛代替貂皮售卖。”</p>
“这些个刁毛东西！”张作霖大骂道，“我就说之前买的貂皮袄不对劲，原来用的是旱獭皮！”</p>
伍连德与李谕都汗颜了，原来他生气的点在这……</p>
对了，旱獭就是土拨鼠，表情包里大声“啊！”的那个动物。</p>
东北的貂皮大衣如今是身份象征，连奕劻这种军机大臣都爱穿。</p>
可是紫貂的数量非常稀少，数量根本不够，于是乎一些皮毛商人就想到了用土拨鼠的皮代替。</p>
后来东北的土拨鼠被抓光了，皮毛商人就跑去俄国境内抓，其中有一只土拨鼠携带鼠疫杆菌，带回东北后继而引发了整个哈尔滨的沦陷，六万人因鼠疫而亡。</p>
日本的北里柴三郎等人一直在解剖老鼠，根本没想到土拨鼠身上。</p>
(本章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