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的北洋大学堂理工类学生看到李谕写的文章后，纷纷想要向教师请教，不过能拿诺奖的东西都是最前沿的，大学堂的老师也不懂这么高深的东西。</p>
受时代所限，此时北洋大学堂的教师，更像后世的中学教师。所以北洋大学堂的学生去美国后，还是要从头上美国的大学。</p>
现任校长蔡绍基是首批留美幼童，同样被学生问倒，正巧负责天津地区教育的严范孙在大学堂，给他出主意：“趁着李谕到了天津，赶紧拉过来让他讲讲。要是他不懂，那全天下就没人懂。”</p>
蔡绍基也有这种想法，与严范孙一起去请李谕。</p>
李谕听了他们的想法后，并没有拒绝，只是说道：“我刚答应夫人去北洋女子学堂，有一点分身乏术。”</p>
蔡绍基说：“好办，我让北洋大学堂的学生来女子学堂！”</p>
严范孙说：“你不怕两边的学生眉来眼去？”</p>
蔡绍基一愣，有些迟疑。</p>
李谕笑道：“校长真的害怕学生早恋？”</p>
蔡绍基说：“能进北洋女子学堂的，都不是普通女子，我是担心学生们把持不住。儿女情长耽搁大事。”</p>
严范孙直接笑出了声：“述堂（蔡绍基字）啊，你多虑了！再说，这种事挡也挡不住。”</p>
蔡绍基说：“既然二位都这么认为，我就回去安排。”</p>
蔡绍基是个挺有志向的人，三十年前作为首批留美幼童在美国读书时，便在学校做过一个关于鸦片贸易的演讲。</p>
年轻的蔡绍基已经知道是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通商口岸，虽然大清官员在许多方面需要谴责，但是大英帝国以此方式打开中国的大门其罪孽更加深重。</p>
他在讲演结束时说：“中国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她终将会醒来并注定会骄傲地屹立于世界！”</p>
好在如今的大学堂学生不算多，加上女子学堂，到场的不到100人。</p>
吕碧城此时也抵达了天津女子公学，见这么多男学生到场，有点诧异，问李谕：“这是干什么？”</p>
李谕说：“搞个联谊活动。”</p>
吕碧城说：“可我这儿是女校，而来的都是男学生。”</p>
李谕笑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p>
吕碧城捶了他一下：“你少来！”</p>
李谕给她说实话：“大家只是在一起做个演讲，不用担心，伱又不是不知道，美国有一些大学就是男女混校。”</p>
吕碧城思想算是比较先进的，加上李谕的耳濡目染，于是同意了同在一间教室听演讲的请求，顺便让国内的其他学校尽快接纳女学生。</p>
李谕随便给学生们讲了讲卢瑟福的生平以及研究成果，并且提到了当今物理学最新的进展。</p>
但看学生们的表现，似乎听得有点蒙，毕竟连欧洲学界现在都没几个懂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p>
李谕想了想，转而给他们用通俗的语言重新讲道：</p>
“我们从一个最典型的例子讲讲物理学的发展吧，就是稀松平常到你们都几乎意识不到的一样东西：光。</p>
对光的研究，几乎可以说贯穿了近代……哦，现代物理学的始终，非常重要且基础。</p>
总体上，物理学对于光的认知可以分几个层次。</p>
第一个层次，我想你们在物理学入门的讲义就看到过：光是光线。可以通过几何学研究它的反射、折射等现象，其中还涉及了三角学。”</p>
在场的学生基本都看过李谕的科学各科入门讲义，都点了点头。</p>
李谕继续说：</p>
“还有人或许看过牛顿关于光学的著作。</p>
他对光的认知，处于第二层，即光是一种粒子。</p>
这时物理学才开始真正展开对光本质的探究。</p>
通过粒子说，牛顿解释了为什么光会发生反射、折射等现象。</p>
但很快，人们对光的认知就到了第三层，即光其实是波。</p>
大名鼎鼎的杨氏双缝干涉实验相关的设备，我看几年前北洋大学堂就购置了，所以你们不会陌生。</p>
前三层算是较为经典的理论，理解起来并不难，而这其实只是刚开始。”</p>
李谕说的东西大家并没有听到过这么深入浅出的讲解，更加聚精会神，甚至不敢提问。</p>
李谕说：</p>
“对光的第四层认知，即光是电磁波。</p>
从第四层开始，便触摸到了最前沿的理论。</p>
实际上我们能看见的光，仅仅占了电磁波中极小的频段。</p>
除了可见光，还有紫外线、x射线、红外线、微波等等。从本质上说，无线电波与我们看见的光是一样的东西。”</p>
对于后世来说这属于常识，不过对当下而言非常震惊。</p>
学生早就知道李谕在无线电设备上的巨大成就，但要说日常所见的蜡烛光、电灯光与高大上的无线电联系起来，根本难以相信。</p>
李谕等他们安静下来后，又说道：</p>
“到了第五层，我们就会发现光速竟然是不变的。</p>
这件事我在去年的诺贝尔奖介绍中提到过，美国的迈克尔逊教授因为光速不变试验获得了诺贝尔奖。想要解释它很困难，但如果你们能够理解，将会发现光还有更高层次的认知。</p>
但我今天暂且卖个关子，等你们将来稍有所成后，再行解释。”</p>
李谕只能点到为止，因为接下来的东西太超前。</p>
但饶是如此，学生还是在他的演讲上认识到了物理学的奇妙——从最基本的日常所见之物，慢慢延伸到最深的理论。</p>
而且李谕这种从《倚天屠龙记》学来的“分层法”，也激发了学生们的斗志。</p>
谁能够达到更深层次，谁才能练成绝世武功。</p>
结束演讲后，严范孙甚至迫不及待追问：“光这个东西，现在还没有研究透？还有多少层？你就先告诉我吧，我可不懂物理学。”</p>
李谕笑道：“第六层是说光是光子，也就是此前我写文介绍过的爱因斯坦的光电效应论文。至于第七层，是说光既是波又是粒子，具有波粒二象性。但这些理论已经非常艰深，很难一言两语再讲清楚。”</p>
严范孙捋着胡须：“难以想象。”</p>
——</p>
暂别天津后，李谕与杨度一同回京，而由于女子公学次日要考试，吕碧城留在了学堂。</p>
在此之前，李谕先送行了唐绍仪，他要登船前往美国，只是轮船刚到日本，他就会被日本各种理由耽搁了许久才再次启程。</p>
抵达京城后，李谕发现长途驾驶之下，自己的衣服忙乱中被挂了一个大口子，正好去做身西服。</p>
李谕向杨度打听：“虎公，京城哪里西服做得最好？”</p>
杨度道：“听说王府井的新记西服店不错，裁缝是宁波来的，当年在日本学习过多年，能做最新潮的西服，我们咨议院同僚不少都是去的那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