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钤说：“好巧不巧，巡街时正好在大栅栏撞见了帝师。对了，今天罚了肃亲王四福晋10个银圆。” “肃亲王？”张百熙想了想，“好在不是太烫手的钱，这钱你收好，说不定就留下了。”</p>
朱启钤得意道：“我就是有这个把握，才敢罚款。”</p>
“如果都像你这么懂得水深水浅就好了，”张百熙乐道，然后招手让他们两人来到跟前，对李谕说，“我已经寻思了半天，如何压过你们要新建的清华学堂。”</p>
李谕一头黑线：“校长，清华学堂目前只是个雏形，没必要这么严阵以待。”</p>
张百熙哈哈笑了笑，“朝廷里这么多人重视，尤其还有庚子借款做后盾，我能不警惕吗？万一以后一个美国人出钱办的学校比我的京师大学堂都好，我这老脸还往哪搁？总不能让我晚节不保。”</p>
李谕说：“虽然美国人出了钱，但这钱到底还是咱们的，所以学校还是我们自己的。”</p>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京师大学堂必须是京师第一校！”张百熙接着说，“喂，我说疏才啊！我都知道了，北洋那边让你做了清华学堂的监督，但你好歹是我们京师大学堂出去的，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哦。”</p>
“学生不敢！”李谕笑道，“对了，学生可以出钱，在学校旁边建一座绝对让京师大学堂地位稳固的建筑。”</p>
“这还差不多！”张百熙满意道。</p>
张百熙是个大清官，但做到二品大员光靠清廉可不够，他眼光毒得很，耳目也不少，早就知道李谕的身价不菲。</p>
朱启钤估计也是这么想的，立刻迎过来问道：“帝师想在哪建？”</p>
李谕指了指地图说：“就在目前咱们的校舍旁边。”</p>
张百熙说：“但这块地方已经准备给新成立的农学部。”</p>
“好说，地图上不是还有不少地吗，把农学部迁到外面。”李谕说。</p>
这时候李谕说得挺痛快，京师大学堂农学部可是后世的中国农业大学……</p>
但张百熙倒是没反对：“附近的地皮已经非常紧张，让农学部离着郊区近一点似乎说得过去，就该让农学生多接触点田地。”</p>
好嘛，两人一唱一和就把中国农大放到一边了。</p>
朱启钤继续问道：“可这么一小块地，帝师想建什么？”</p>
“北大……”李谕差点说漏嘴，连忙纠正，“京师大学堂红楼！”</p>
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北大红楼。</p>
李谕拿过桌子上一支铅笔，在白纸上大体画了起来。</p>
历史上北大红楼是京师大学堂找比利时公司借款兴建的，而且耗资不菲，总价20万银圆，利息为9%，分20年付清。</p>
比利时人从中赚了不少。</p>
因为一般晚清时期的借款利息都是5%左右，即便是商业借款，利息一般也就7%而已。</p>
此外，京师大学堂还要支付给中间人四千元的回扣。</p>
还没完，大楼由比利时工程师负责设计并监造，费用为工程费总额的5％。</p>
而后世建筑设计行业理论上收费标准只有1.6％～4.5％。</p>
问过一些从业者，实际执行中收费还要低于这个标准很多。</p>
另外，工程的施工方也是洋人的公司，应该是比利时方面的关联公司。</p>
总之，比利时在这笔贷款建楼的买卖中利润很丰厚。</p>
而当时的北京大学并不像清华大学或者后来的燕京大学那么有钱，可谓付出了很大代价。</p>
但京师大学堂目前的确校舍紧张，实在是无奈之举。</p>
李谕刷刷刷地边画边说，他对这座超级有名的建筑相当熟悉，但张百熙和朱启钤却看得面面相觑。</p>
二十分钟后，李谕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纸张，满意道：“两位大人明白了吗？”</p>
“呵呵……呵！”张百熙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看向朱启钤。</p>
朱启钤挠了挠头：“帝师，要不您只画个轮廓，然后说一说情况，我来画如何？”</p>
“那感情好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李谕把铅笔递给了他。</p>
李谕没想到朱启钤竟然会建筑速写，这是后世大学里建筑专业学生的必备技能之一。</p>
虽然比较粗糙，但整体的轮廓以及大致的设计思路都可以表示出来。</p>
刚才朱启钤已经听了个大概，再问了几个问题后，很快就画了出来。</p>
李谕感慨道：“像，真是太像了。”</p>
朱启钤不知道李谕为什么会说“像”这个字，更不能理解自己画得与他画的那张鬼画符哪里像了，但还是说道：“帝师在建筑的初步设计上，确实出类拔萃。”</p>
李谕嘿嘿一笑：“我只是见过而已。”</p>
张百熙说：“果然多在国外走走有好处，疏才的眼界越来越宽，连营造这种事都可以通过观察做到如此水准。”</p>
李谕被夸得不好意思，“但细节设计还需要深化，如果自己不好完成，可以找洋人的设计公司，但预算您就说只有5万银圆，这样他们的抽成就少了。”</p>
张百熙竖起大拇指：“疏才还懂得讨价还价，就按你说的办。”</p>
北大红楼在民国的地位不用多说，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都是在这策划的。</p>
张百熙嘱咐朱启钤尽快办理设计一事，然后说：“疏才，资金的事一定不要忘了。”</p>
李谕笑道：“我哪敢骗校长。”</p>
张百熙说：“你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钱，以后学生宿舍租出去后收上来的钱，都会还给你。”</p>
李谕摆摆手：“这倒不用，还是留给学校吧。”</p>
晚清民国的北大财政问题一直很难解决，时常捉襟见肘。</p>
“想不到疏才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胸怀！”张百熙真的有点感动了，现在有几个达官贵人能拿出这么多钱赞助学校，别人估计会当成傻子。</p>
于是张百熙又给朱启钤加了一条：“今后学校里要像洋人的学校一样，挂上名人画像，必须也包括疏才的画像！”</p>
朱启钤立马答应：“在下一定照办。”</p>
李谕想想就头大，以后在北大红楼的那帮子人可都是大佬啊，于是婉言道：“校长，其实我觉得还是挂一些先贤比较好。”</p>
张百熙不假思索：“这是当然，咱们的还有洋人的都放上，什么孔子、孟子、朱子的，还有伦琴、洛伦兹、居里这些拿过诺贝尔奖的。以显示我们不忘根，又放眼世界的态度。”</p>
朱启钤拍手附和道：“好！”</p>
“可是……”李谕说。</p>
张百熙打断他：“你也是拿了诺贝尔奖的人，有你的画像更能激励学生，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