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台上的戏落幕,对神态高傲的如懿说道: “娴贵人说,嘉妃不懂《墙头马上》,想来是你特别精通吧。要不,你上去给朕和嘉妃唱一曲?” 金玉妍对皇上的损招佩服的五体投地,今生的皇上也算是彻彻底底站起来了。 如懿呆愣在原地,一种强烈的被羞辱感贯穿了她的全身。 如懿颤抖着问:“皇上让臣妾去唱戏?去做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皇上冷着脸,话语中没有一丝温度: “朕和令妃,有时候还会一起唱一段呢,唱戏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你不是喜欢墙头马上吗,自己去唱啊。” 如懿简单的脑仁里只听见了令妃两个字,令妃,魏嬿婉? “皇上,您拿臣妾和令妃相比?” 金玉妍翻了个白眼,快言快语道: “皇上没拿你和嬿婉相比,皇上的意思是明着在说,你就是比不上嬿婉!当然了,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皇上拍拍玉妍的小手,嘉妃说话,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皇上冲着后面的毓瑚说道,“来人,把娴贵人带到后面去,给她换上戏服,她不是最喜欢墙头马上了吗,咱们都听她唱一曲。” 毓瑚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来:“娴主儿,请吧!” 不一会儿,毓瑚拍拍手,就有一位穿着淡蓝色戏袍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如懿身材矮小,而戏袍宽大,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身子那水袖,都垂到了如懿的脚后跟。 如懿梳着个小两把的旗头,配上长长的戏服,显得不伦不类。 此刻她的脸上,溢满了尴尬。 金玉妍素手剥龙眼,又递了一颗到皇上口边,皇上嚼了一会儿,冲着如懿喊道: “愣着干什么,唱啊,就唱你喜欢的墙~头~马~上!” 如懿只感觉,脸上臊的慌,心头梗梗的,她失望地问: “皇上,你非要这样吗,一定要看着臣妾颜面扫地,您才开心是吗?” 毓瑚此时,领着其他伶人默默下台,畅音阁的高台之上,只剩下了面目狰狞的如懿。 皇上冷声说道:“从来没有人要刻意羞辱你,全都是你自讨苦吃,是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这些晦气事儿。” 如懿眼前,氤氲起了一片雾气,曾经年少的相知相许,仿佛就像一场笑话。 皇上走出来了,只有她,独自留在那片记忆的深林里,不想出来。 如懿仰头控诉道:“皇上,自从臣妾嫁给您,便视您为臣妾的丈夫,臣妾能一心一意依靠的只有您,可您呢,您从未视臣妾为妻子,今日您让臣妾穿上戏服羞辱臣妾,其实只是您的恶趣味罢了。” 皇上像看着一个笼中的猎物一般,玩味儿地盯着如懿,打量着她明明惊慌失措,却要极力找补的狼狈。 他毫不犹豫地反驳:“朕当然不会视你为妻子,朕的发妻,唯有琅嬅一人,你啊,明明就是不会唱,在这儿装什么装呢?朕命令你,赶紧学会了!朕会让人在这儿守着你,会唱之前,你就住在这儿别走了!” 说完,皇上就拉着金玉妍起身,吩咐了唱戏的小旦,用心教着娴贵人。 金玉妍临走之前,笑着对门口的秋雯说道: “唱戏的伶人们爱调教娴贵人,必不会让她的嗓子受太重的伤,或是哑了,且让她在这儿多学几日,你也不必在这儿陪你主子了。” 说着,贞淑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递给了秋雯,说让她回去喝茶。 秋雯眼睛一亮,只觉得眼前的嘉妃娘娘就是天仙,是绝世大好人,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她跪下磕了两个响头,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以至于三宝看到秋雯一个人带着钱回来的时候,惊讶地问:“你把那个货给卖了?” 畅音阁里,如懿被小旦们围成了一圈。 她们都是五六岁的童子功,这是第一次教一个行动不便佝偻背的老太太唱戏。 最基本的身段儿问题,小旦们就纠正了很久。 如懿每个手指头都不听话,总是不自觉地翘起来,到了该拈兰花指的时候,却又摆不出来。 小旦们也不惯着她,就用她们戏曲班子的规矩,拈错了就抽板子。 如懿嗯咛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不仅如此,如懿还身子僵硬,念做打时,总是不自觉地摇摆,或者撅起屁股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大家闺秀。 为了这个,她的屁股上又挨了十几板子。 如懿被打的实在忍不住,她红着眼睛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们未免也太僭越了!” 戏曲班子里的小旦,有技艺傍身,自幼都是有些脾气的,丝毫都不惧怕。 “我等是奉皇上的命令教贵人,学唱戏的,谁没挨过打?您好好学,赶紧学会了,咱们都是轻轻松松的,可您现在这副扭捏的样子,分明就是不用心!您若是不服气,就去御前告我们吧。” 如懿倔强地别过头去。 明明她到了皇上跟前,已经是一幅画好的作品了,自有她自己的风骨。 可皇上却偏偏想要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按照皇上的想法去描绘。 她不像令妃和嘉妃那样品行低略,什么事儿都由着皇上的所知所想来,所以自然就受到了排斥。 想到这儿,如懿就梗起来脖子说道: “我不是不用心,只不过,我自有我自己的原则,你们这样威逼我,实在是太卑鄙了!” 人群中中一个最泼辣的小旦,又拿起来藤条狠狠打下去,“咻” “既然贵人您说我们威逼您,那我们就承认,毕竟严师出高徒,我们都是为了您好!” 小旦厉声说道:“贵人,请跟着我唱!”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 小旦语调缠绵,唱到高潮处,如娇花滴露,香柳拂面。 如懿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沙哑着嗓子,念了出来,如锯木头,听的人心里发麻。 小旦皱眉,怎么能有人声音这么难听,都没开过嗓子的。 小旦又唱道: “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 如懿记不住这么多词,于是开始删唱词里多余的字。 再加上她口齿不清,因此唱出来的版本是: “宁(二声)可教银干照,井帐低啐,含裆花森,梧桐滋隐。” 一句下来,在场的伶人们无不瞠目结舌,什么玩意儿啊,娴贵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啊。 于是,不出意外,如懿又收获了一顿板子,把腿上抽出来了一道道红痕。 如懿在畅音阁,一呆就呆了小半个月,每日八九个时辰日夜不停地唱。 直到最后,如懿嗓子疼痛难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晕倒在了舞台之上,才被送回了翊坤宫。 从此后,如懿每每听到墙头马上四个字,就身上疼,嗓子疼,难受地要死。 消息传到各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宫里可以过好一阵儿安生日子了…… 另一边,容佩终于见到了汪芙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