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沉默半晌，抬眼望向远处山顶那道尖细的黑影，那是营地最高的一个哨口。 他揉下眼睛，隐约觉得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传出。 再仔细一看，又重新漆黑一片。 萧衍锁紧眉头，谨慎又谨慎地点头：“嗯，进吧。” “等等！” 他喊住即将“发射”出去的几人，闷声叮嘱道： “都给我小心点，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发现哪里不对，立即吹口哨为号。” “切记，安全为上，谁都不可贪功！”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只小巧的骨哨，经过特殊处理后，发出的声音低沉且穿透力极强，而且不易被外人识别。 疾风等人齐齐点头：“王爷放心！” 当年萧止在位时为了笼络孟奕，特意将城郊四处营地中最特别的一处给了他。 这里有山有水，地势复杂，平日将士们无论演练还是生活，都要比其他几处舒服许多。 但正因为地形复杂，此处的营帐相对更加分散，若是外人混迹其中，也会更加危险和易被发现。 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否会有暗涌？ 萧衍一脸忧色，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吩咐疾风去周边仔细探查一番。 疾风动作麻利，他穿一身夜行衣，像道疾驰的黑色闪电，很快便将营帐周边大致巡查了一遍。 然后神情轻松地跑去找萧衍禀报： “殿下，一切安全，可以进帐。” 萧衍轻轻颔首。 除留下两名侍卫放哨外，其余人纷纷摸黑潜进大帐到处搜寻起来。 孟奕瘸腿返京后心情郁闷，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将军府里不见人，京郊营地更是一次都没去过。 这里一直由他手下的得力干将、霍青将军负责指挥。 萧衍定定神，径直走到最平坦的一块地方，最中心有个豪华的营帐，顶上插着一面蓝色旗帜。 他勾唇，这必是霍青的营帐无疑。 萧衍借着皎洁的月光，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 他进去后有些傻眼，只见营帐内凌乱不堪，桌椅板凳全都横七竖八地歪在地上。 帐内大案上的文书也被抛洒得到处都是。 看起来像是走得很匆忙、很凌乱，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萧衍来不及多想，从怀里掏出用布片包裹起来的一颗夜明珠。 珠子透过薄布发出淡淡的光亮，正好可以看清纸上的字。 萧衍蹲在地上，开始翻阅起那些杂乱的文书和信件。 他频频皱眉，除了一些日常训练安排、还有朝廷下发的文书外，并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萧衍丧气地捧起一堆纸往半空中用力一抛，却在转身时瞥见角落里隐约有摊血迹。 不过他并未多想。 作为将士，流血受伤是常有的事，即便在营地训练时也会因为动刀动枪而不小心伤筋动骨。 萧衍怕遗漏下什么，于是在帐内反复又检查了几遍，但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他有些失望，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殿下～” 疾风正左顾右盼，看到萧衍后眼神一亮。 他迅速跑到萧衍身边，挠挠头：“殿下，光线太暗，找您真是太不容易了。” 萧衍敷衍地哼下：“嗯……” 疾风尬笑下，不经意间抬眼，然后闷声道：“这应该是主将的营帐吧，您可有发现？” 萧衍无语：“毫无。你们呢？” 疾风微微挑眉，凑他耳边轻声说： “殿下，属下有些疑惑。” 萧衍拧眉：“快说。” 疾风低声道：“殿下，不知我的判断是否有误，可我总觉得这里处处都有打斗过的痕迹……” 萧衍眉眼一震，突然想起方才的血迹。 他嗓音沙哑，命令疾风道：“走，带本王去看看其他的帐篷。” 大概一盏茶后，萧衍累得瘫坐在帐外的沙地上。 疾风抱着胳膊：“殿下，这不对、这很不对！我怎么感觉他们走的很匆忙、很突然、很……” “很不情愿，对吗？”萧衍一语戳破。 他眉头紧锁，嘴角微微颤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里的将士，或许是被迫离开的？！ 几乎每个营帐里都被搞得乱七八糟，斑斑点点的血迹随处可见。 有价值的东西全都不知所踪。 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撤离，而更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洗劫。 萧衍越来越看不懂了。 难道孟奕是被冤枉的？他并非带兵蓄谋造反，而是同麾下将士一道被人掳走了？ 但仔细想想又不可能。 如今朝中，谁有能力可以在萧衍的眼皮底下，将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 更何况对方还是孟奕亲自带出来的、英勇无比的赤练军。 疾风也有同样的疑惑： “可是……以霍将军的本事，不至于如此无用。他若不想走，谁能挟制住他？” “何况他在此统率的两万将士各个彪悍勇猛，据说能够以一挡十。” 两人疑惑时，其余人手陆续回来，他们查探到的情况大同小异。 好在有人顺手打了几只野兔，他们在空地上支起篝火，准备烤肉先填饱肚子。 疾风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张薄饼，仰脸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递给萧衍： “殿下，您别太忧虑，咱先坐下来吃点东西，之后再考虑接下来如何做？” 萧衍接过饼子，心不在焉地咬上一口，这才发现自己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他们折腾了一天，完全没好好吃饭。 初夏的风透着一股燥热，萧衍抽抽鼻子，皱着眉问： “呃，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众人纷纷摇头。 疾风喉咙使劲翻滚，将口中的饼子强行咽下去，然后盯着一旁还未烤火的兔肉，小心道： “大概是它？血腥气是重了些。殿下再忍忍，等过会儿烤熟就好了。” 萧衍神情冷肃，他闻到的是一股若有似无的臭味，尸臭。 他的嗅觉天生敏锐，能捕捉到常人闻不到的气息。 而这味道……恐怕没人比他更熟悉。 他常年征战疆场，最熟悉的就是这种味道。 萧衍寒声质问： “你们确定方才没有发现人的踪迹？活人没有，那死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