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乐官走上翠竹街的时候,发现整条街都显得有些忙乱,不停地有人从他身边奔跑穿梭而过,像是出了什么不安定的事情一样。 他接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挑着灵幡的宅子前,才知道是死了人。翠竹街靠西南,一般有权有钱的人都不喜欢这个方位,但街上忙碌的人又显出这户人家非同小可。逢乐官拉住一个闲人打听了一回,才知道这是长安府主簿杨颐和的府上。 杨颐和死了!逢乐官觉得惊奇,但他想深入打听,那闲人却逃也似的溜走了。 可能是自尽身亡吧!逢乐官猜想。 因为这个杨颐和平时酷爱贪钱,长安府经他手的事情,没有一件不让他赚银子的。原长安太守在职的时候,两人沆瀣一气不分彼此,现在换了郭配去当任,自然不会惯他这个毛病。杨颐和可能第一时间去跟郭配勾调,但军人出身的郭配自然不会把他和他的银子看在眼里,于是杨颐和就自杀了…… 逢乐官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春熙街的春熙坊。 早上他在主人夏侯晚身边陪侍,夏侯晚突然说起张远,他说要论资历的话,张远比郭配更有资格担任长安太守。可张远没有郭配那样的造化…… 逢乐官整理着主人要带给新任长安太守郭配的礼物,心里替张远觉得委屈:你(夏侯晚)都把人给杀了,还谈什么造化呢! 夏侯晚似乎也注意到逢乐官的情绪,就轻轻的摇动蒲扇,把一缕沉香烟雾送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还是觉得我对张远下手太重了。” “回主人的话,卑奴从没有这么想,张远跟着主人本来有大好前程,但他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敢侵犯皇室,他死~罪有应得。”逢乐官在桌子前清点礼物,语气轻浅不掺杂任何情绪。 但在夏侯晚听来,还是觉察出了与平日不同的语境,因为逢乐官少说了一部分后话,少说了张远的这种行为可能会给夏侯晚甚至夏侯家带来灾难。 “跟着我也不算是有前程,张远跟我这么多年,也不过还是个杂号将军。哪像初出茅庐的郭配,上来就能升任长安太守,四品大员。”夏侯晚看着逢乐官,目光中带着很多复杂的成分。 “主人您多虑了,像我们常年追随您身边的,其实并不在乎功名几何,如果张远在意功名,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守在长安了。而且混功名哪这么容易,我听说长安太守是侍中大人吴质的人,现在也轻易就被拿下了!”逢乐官听出了夏侯晚心里的猜疑,只是这两天他苦思冥想,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什么马脚,让夏侯晚对他不放心。 “官场自古就是这样,你追我赶人走茶凉。不说这些了,上午我去太守府送礼,你也去一趟太守府,把这颗药丸务必让那名蜀谍吞下。新太守还没来得及插手,你拿着我的手令直接进去就行。”夏侯晚说着把一个琉璃小瓶递到逢乐官手中。 逢乐官诺了一声,把那小瓶攥在手心里退出了房间。 一阵清爽的晨风带着水面的微咸扑上他周身,似乎是要尽力吹散他身上带着温度的沉香气息。 逢乐官展开手心,那枚精巧的琉璃瓶上印着十毒散三个小字。他不禁皱起眉头。世人皆知长安有两位制药高手,却不知道西别驾夏侯晚才是隐藏的高手中的高手。 这丸十毒散,就连逢乐官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据说由十味带毒的动植物提炼药引,再以水银硝泥融合人参,枸杞,动物尸油等复杂的工序揉团而成,药效慢但一旦病发,全身已被毒药浸透,再不可能救回来! 夏侯晚让蜀谍吃这丸药,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蜀谍,利用蜀谍,他会以解药来威胁蜀谍听话……但事实上,十毒散根本没有解药。 逢乐官揣着这枚琉璃瓶出了西别驾苑,满腹心事的进了长安府。等到正午时分夏侯晚三人走出长安府的时候,他已经穿过翠竹街来到春熙坊的四楼。 “我等你等得好苦啊,官人。”秋娘给忧郁的逢乐官倒了一盏茶。 “等我?你有事找我?还是知道我有事找你。”逢乐官笑着问了一句。 “随便了,只要你别再杀别人来引起我的注意就行。官人要在奴家这里吃顿午饭吗?”秋娘半躺在圈椅中,用一根手指绕着耳前的一缕秀发,眼神中满是风情万种。 “杀别人引起你的注意?”逢乐官故作惊疑的抬起头。 “官人也太小瞧奴家的心思了,官人说的每一句话,奴家都会记在心里反复琢磨。上次你先说奴家的锁骨是吴鉴,第二天就在奴家楼下杀了一名吴谍,这不就是杀给奴家看的么!”秋娘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似水。 逢乐官对上秋娘如水的目光,“这么说的话,这顿午饭非吃不可了。” 秋娘起身唤来一名丫头,稍刻之后就端进来两盘时蔬,一鼎热肉,两碟下酒小菜,外加杜康酒一壶。 “刚刚秋姑娘说话,似乎是话里有话啊!”逢乐官主动拿过酒壶,给两人各斟一杯。 “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怕官人今天再把我误认成蜀谍或者其他的什么谍,隔天又要在我楼下杀人,那就是秋娘损了阴德了。” “那些谍本来就该杀,干姑娘什么干系,姑娘若真是在乎那些谍,我还真要重新审视姑娘的身份了……” “随官人审视,官人若是审视不清,要不要奴家脱得一丝不挂来审视啊!”秋娘说着就撩开左肩上的纱衣,露出一块丰腴白皙的诱惑肩膀,看得人脸红心跳。 “我不仅要看那一丝不挂,还要看看姑娘皮肉下的那颗心,看看那心里装的还有没有其他心思。” “随官人喜欢! 你们都是正经君子,说说话喝喝酒从来也没动过手……” “我们?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逢乐官惊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