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坐在林枫对面,脸色铁青,眼中带着愤恨之色。 林枫道:“十事九不全,是我忽略了青木镇的管理。” 云飞道:“说书姑娘说的对,我们不能养着祸害,我应该杀了那些为害乡里的无赖。” 林枫看着有些气急的云飞,突然笑了,道:“小飞,人上百人,形形色色,青木镇里有七百多人,他们身份各异,自然是良莠不齐,无论是无赖也好,还是流民也罢,他们逃到镇子里,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没有理由因为小恶就剥夺他们的性命。我们应该检讨管理上的漏洞,如果管理到位,在强有力的震慑下,就算是无赖也不敢放浪形骸,只能收敛恶性,否则他便无法生存下去。” 林枫的一番话后,云飞的脸色有些缓和,林枫道:“说书的祖孙二人不简单啊,那姑娘故意用言语激你,还好你没有义气用事,知道回来跟我商议,小飞,你成熟了!” 云飞被说得有些尴尬,却掩饰道:“那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 林枫突然笑得很神秘,低声问道:“小飞,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 云飞顿时面红耳赤,站起身说道:“大哥,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林枫嘿嘿一笑,道:“大哥说的也是正经事呀!” 云飞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索性一言不发起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后却传来林枫爽朗的笑声。 林枫来到账房处,大掌柜江平正在理账本,见到林枫,急忙起身道:“三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有事您吩咐下人喊我过去回话呀!” 林枫很随意地坐下,道:“老掌柜,你年龄也不小了,不要事事躬亲,帮我把把总就好,这些琐事交给江凡他们去做。” 江平道:“北方各店铺收成不错,我要亲自过目才放心。三公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待?” 林枫道:“二掌柜朱浩在做什么?” 江平道:“朱浩昨天刚刚回到园子里,我这就让人去喊他过来。” 林枫道:“不急、不急。老掌柜,我有件事想同你商议。” 江平正襟危坐,一副受命的神情。 林枫道:“我现在实行的是以商养农策略,青木镇现在人口少,目前还没有问题,将来人口增加,我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单纯依靠土地种田,无法改变根本现状,而且田地越多,补贴越多,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方将军回府后,会将关外三万亩土地划拨给我,我准备引入南方的手工作坊,让有技艺的流民参与手工制作,逐渐形成工艺规模化,再以商业流通促进手工发展,如此一来,既解决了流民吃饭问题,还可以创造出很大商业价值。大掌柜,你看能否行得通?” 江平欣喜地说道:“如此一来,补贴农耕土地的钱财会宽裕很多,那些种田的人农闲时节还可以到作坊做些零工,一举多得、一举多得啊!” 林枫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这种想法早已在心中盘桓很久,经过多次推算,觉得可行,今日才跟大掌柜商议。 林枫道:“大掌柜,只是刚开始投入的钱财会很多,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筹措开?” 江平很自信地说道:“三公子放心,即便您要大规模铺开,也是分批投入钱财,我会把收支平衡好的,这个度我来把握。” 林枫满意地笑了,有这样的大掌柜把关,他至少不用担心钱财不济。 林枫道:“你看谁负责手工这一块合适?” 江平不假思索地说道:“三掌柜钱君!” 林枫颔首微笑,道:“好,那就劳烦你跟钱掌柜聊聊,先行谋划一番,等到时机成熟,便可全面实施,再安排钟离带领鬼手门全力协助钱君。” 林枫回到书房,随后二掌柜朱浩便敲门进入,见林枫神情严肃,一时猜不透林枫的意图,只是轻声叫了句“三公子”,便肃手而立。 林枫开门见山说道:“朱掌柜,青木镇有横行乡里、欺压乡民的问题,看来我们的手腕还是太软,是时候该派人进入镇子了。” 朱浩心头一惊,他向来负责青木镇事宜,终究还是出了乱子,神情便有些惶恐。 林枫挥了挥手,道:“朱掌柜请坐,这也不全是你的原因,毕竟你分身乏术,管不了那么细。你即刻持黑木令,让黑豹门刁一洛带些弟子进驻青木镇,凡有违法乱纪、横行乡里的人,不论他采取什么手段,要让这种人在镇子里没有容身之地,该打的打、该杀的杀。” 朱浩心头一震,立马起身要去安排,林枫又说道:“你再安排几个人手,隔段时间摸一摸镇子的情况,防止黑豹门借机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朱浩道:“三公子,我即刻去办。” 林枫交待完事宜,信步走出院子,忽地想起云飞尴尬的表情,不由莞尔失笑。 林园不远处突然尘土飞扬,上百匹马儿呼啸而至,最前面的一骑高头白马,马上女子一袭白衣,英姿中带着娇柔,冷艳中带着媚态,高贵中带着冷漠,宛若神女下界,翩翩而至。 方芷涵一向以男装示人,今日一身女装,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彩衣裙带,只是一身素装,却尽显女儿风流身段,初露华贵绝世容颜,饶是林枫心如磐石,亦被眼前的方芷涵所吸引。 方芷涵身后是百名骑士,个个身材魁梧,身着黑装,肩背硬弩,手持陌刀,尽露男儿铁血本色,透着腾腾战场杀气。上百人肃然而立于马上,没有一丝吵杂纷乱,可见训练有素,攻防有道。 方芷涵下马来到林园门前,道:“林枫,不请我进去坐吗?” 林枫道:“林园从不请外客进入。” 方芷涵道:“当年你父亲林烨、你兄长林君结交天下英豪,宾客如云,怎么你却拒人于门外?” 林枫道:“父兄朋友满天下,当林园惨遭杀戮后,天下又有几人肯于出来仗义执言?又有几人肯为林家讨还公道?” 方芷涵道:“公道自在人心!” 林枫道:“恐怕未必,十三年过去了,天下间又有几人还记得林园?” 方芷涵道:“所以你闭园拒客?” 林枫道:“只是不愿虚与委蛇罢了。” 方芷涵道:“我是来帮你的,你也不请我进园子?” 林枫道:“林某一介江湖草莽,小姐乃千金贵体,不敢劳烦大小姐垂爱,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不必劳动百战之士,为江湖恩怨费力劳神。” 方芷涵朝后方一挥手,只见七人手托木盒走上前来,打开木盒后,便见每个木盒之中装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方芷涵道:“这是十四个高句丽人的人头,他们偷过榆关,要来林园找你复仇,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林枫沉默了一下,道:“方小姐请进园内一叙。” 方芷涵嘴角划过一丝胜利的笑容,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之态,阔步迈入园子大门,后面百余骑士依旧于马上岿然不动,就连随身丫鬟唐婉儿也并未跟进,只是安静地牵着马缰站于大门之外。 林园里的景色具有南方婉约典雅特色,各类花草错落有致,大有一步一景之意,凉亭古朴别致,两人刚刚落座,便有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端上一整套茶具,置于石桌之上。 林枫将茶壶放于火炉之上,少顷水便已烧沸,林枫润杯、置茶、冲泡、倒茶、奉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自然洒脱,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但方芷涵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林枫的右手,因为她看到林枫手背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一个人手上有胎记并不奇怪,但如果两个人的胎记一模一样的话,那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在不久前,方芷涵在关外被高句丽人温达捉住,是铜面人救了她,而就在铜面人给她解穴时,她看得清清楚楚,铜面人右手也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跟林枫手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方芷涵愣愣出神,恍然出现了错觉,如同当日在关外的那次错觉一样,再一次把铜面人和林枫重叠在一起,她甚至内心在不断地否认这种错觉:这个念头很离奇、很荒诞,铜面人和林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冷酷无情,杀伐狠辣,一个温文儒雅,睿智亲和,但她还是挥之不去脑中的念头。 只听林枫缓缓说道:“茶是好东西啊,占尽了金木水火土,从萌芽、成长,到最后采摘,汲取土地之养分,吸取日月之精华,受尽风吹日晒、百般煎熬,最后在锅中被反复热炒,才成为了真正的茶叶,直到它被滚水冲泡,终于散发出自己独特的香气,先苦后甘,口留余香,沁人心肺。方小姐,请!” 方芷涵回过神来,道了一声:“茶好!手法也好!” 林枫笑而不语,方芷涵喝过一杯茶后,突然发问道:“你可认识铜面人?” 林枫道:“铜面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方芷涵道:“可他却认识你!” 林枫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方芷涵道:“前不久我在关外遇袭,被一个高句丽老头点了穴道,言叔还受了剑伤,当时铜面人出手救了我们。” 方芷涵一边说话,却始终盯着林枫的眼睛,不过,她还是很失望,她并没有从林枫眼中看出她期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