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也没睡着,她帮赵老头把外衣放好,埋怨连连,“咋不拉着点?老二这头犟种,一点轻重都不分,把孩子都得打坏……” “三郎像他娘,教不会,不让他知道疼,以后还是这样的德行。”赵老头催她上床,自己把油灯吹灭,“老三老四小时候我也没少打。” “小苗不扶正,以后再想长成的好瓜就难咯。”他略微沉吟,“老婆子,你说把三郎送去学木活怎么样?” 学徒可是个苦差事,基本上前三年都在当奴隶,吃不饱挨打受累,要能撑的下去,多多少少也能学点东西。 老赵头也不是看上了这门手艺,就想送赵三郎过去吃吃苦头,免得成日不着调,只想着吃爹娘的老本,占哥哥的便宜。 “手艺金贵,谁愿意把自己的饭碗传出去?”吴氏不赞同,“那外面说招学徒的都是骗子,就想着把人哄过去做白工呢。” 赵老头歇了这个心思,但心里又起了别的盘算,这么大个孙子,总得给他找点事做。 赵三郎现在是村里着名的懒汉,名声都快跟老赖头一样臭了。 再不争气,以后娶媳妇都娶不到。 赵六郎早早起床去县里跟陈文见面,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去府城玩,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布袋,去灶房装番薯跟苞米。 赵老四翘着二郎腿啃着苞米,用余光扫视他,“干嘛呀,带着粮食逃灾呢?” 赵六郎当做听不到,把东西放到车厢后立即坐下用早食。 他不止吃饭风卷残云,吃苞米也像只兔子一样,连啃了三个才罢手。 赵老三被他逗笑,圆滚滚的肚子跟着上下起伏,“六郎难怪长这么高,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啊!” 赵老四嫌弃的不行,“家里又没饿着他,吃东西跟抢食一样,喉咙里的还没咽下去,又塞了一嘴。” 他并不是觉得赵六郎吃的多,只是觉得动作不雅观,村里都是大口吃饭,他不一样,跟猪拱食一样,拿着头去追碗。 赵六郎在亲爹的目光下稍稍收敛了一点,觉得他爹真不懂什么叫潇洒,江湖人,就得大口吃饭大口吃肉。 地里如今已经没有多少菜蔬,老房子的那块菜地也准备耕种,到时好挣钱。 赵老大将几筐菜搬上车,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碎银子,“晴姐头上连朵花都没有,走出去也不好看,不用省钱,尽好的买。” 干活的人早上出门晚上回,除了吃饭喝水,基本都在埋头干活,大房如今除了自家的地还有赵老四的地,犁地沤草根本忙不开,他又是个男人,有时难免粗心。 直到昨天才听到村里传的风言风语,他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着小姑娘都喜欢这些头花头绳,干脆买一对给晴姐。 “大哥,我家有,簪子珠花都有,晴姐喜欢什么去挑就好。” 章成那边每年都会有一匣子首饰过来,杨氏有时看到好看新奇的首饰也会买回来,说给蓉宝当嫁妆,赵老四又从南阳买了一堆,今年秋节杨家又拿了一箱子,东西还没打开看,但戴一两年是戴不完的。 杨氏自然不会全收着,等家里入户,东西全部整理出来,让蓉宝先挑挑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就给侄子侄媳分一点。 东西全算起来,不比手上的现钱少,这就是家底。 赵老大板脸,“我给我闺女买的,跟你啥关系?你要不乐意,我就自个去。” “我就提一嘴,大哥急啥眼啊!”赵老四把钱接过来,心里有了歪主意,自己从家里挑对好的,把这钱藏起来。 他越想越觉着这个主意妙,钱拿的问心无愧。 赵老大面色缓和,她还没想清这件事该怎么办,有时看着晴姐就觉得愧疚,但嘴里就是蹦不出半句话,因此碰面了就不免躲着。 “大哥,爹生我气了?”晴姐纳罕的看着他的背影,“我也没做啥事啊?难不成昨天的饭不好吃?” 赵大郎不清楚赵老大的心思,但清楚自己的想法,“菜有点咸。” 晴姐脸色一僵,又看向赵四郎,“菜咸了?” “没……不咸啊!”赵四郎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气短,“有一点点,但还好,比我们学堂的好吃。” 这话可比珍珠还真,石山书院的菜是真难吃,也就杨先生、钱先生那种不食烟火的人才能咽的下去。 晴姐觉得五雷轰顶,石山书院的名声都被赵六郎在家里败坏的差不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饭难吃。 “我跟三婶学了好久。”晴姐纳闷不已,“一模一样的做法。” “大姐,这做饭也讲究天赋,二婶跟四婶做的饭也不好吃。”赵四郎拿自己举例,“就像我一样,明明跟六郎一块读书,就是比不上他。” “那咋一样,读书用的脑子,这做饭用的是手,十个手指头,也看不出好坏啊?”她也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我再去跟三婶好好学。” 赵四郎凑到赵大郎耳边,问了一个十分冒犯的问题,“大嫂做饭好吃吗?” 腾的一下,身上的热气涌上耳尖,赵大郎骤然起身。 赵四郎傻眼的看着他的背影,“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小声嘀咕,“三婶的手艺太难学,要是大嫂会做饭,跟大嫂学更好,这叫循序渐进。” 晴姐自然不知道还有这层说法,她跟着赵氏身边忙前忙后,请教诀窍。 “……凭着自己感觉来,淡了加盐。”赵氏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做多了就会,到时你做午饭,我在旁边教你。” “快别信她的话。”杨氏笑着推门而入,灶房里整天柴火不断,房门半关,暖的像是初夏,“我跟她学了七八年,手艺也不见长,这人精明,防着我呢。” 晴姐跟赵氏都听的出是开玩笑的话。 偏偏有个蠢东西要计较,许氏站在门外满脸赞同的附和,“这手艺传给外人藏一手也就罢了,对着自己家还藏藏掖掖,三弟妹真小气。” 要不是场合不对,晴姐都要笑出鹅叫,怎么会有连话都听不懂,就跟天生少根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