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四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道:“我都忘了,得去跟三哥说一声,明日不去五里坡了。” 蓉宝洋洋得意:“还是我对六哥好,我都知道他明日要回来了。” 嘉宝在心里暗忖,可不得记的准一点,他们下半个月的零嘴都靠六哥了。 赵老四就捏她的脸,左右扯了起来,蓉宝就像只鼓着嘴巴的青蛙,两边的腮子全是气。 她“呜呜呜”的挣扎起来。 杨氏道:“你还惹她,等会又掉泪珠子。” 赵老四松开手,笑骂一声:“小麻烦鬼,就你会卖乖。” 他的话刚落音,蓉宝就挤到杨氏怀里,仰着脖子问她:“娘,我是不是村里最乖最聪明的小孩?爹不好,他不记得六哥要放假,等会六哥没人接,一个人躲在学堂里哭鼻子。” 赵老四嗤笑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拿个袖子抹眼泪。” 杨氏骂他:“磨磨蹭蹭的还不去跟三哥说,做什么事都喜欢拖,等会三嫂都熄灯睡了。” 蓉宝附和:“就是就是。” 赵老四又想来拧她,蓉宝藏都藏都不赢的把脑袋塞到杨氏怀里。 她听了许久,等没有脚步声了,才偷偷抬起一个缝隙,去看周围有没有人。 杨氏温声道:“你爹走了,去和嘉宝把被子搬来。” 蓉宝意识到什么,悠的抬起头,拒绝道:“不要,我要跟嘉宝睡。” 杨氏的语气很轻,但带着不容质疑:“快去,等会又冻着,娘经不得你吓了。” 蓉宝只能耷头耷脑的和同样没精打采嘉宝去搬被子。 她们的房间被杨氏打扫了一遍,被套全洗了,棉被放在外面晒,这会子床上只有两床孤零零新套上的小被子。 两人抱着,就像前面顶着个龟壳一样在慢吞吞的爬。 蓉宝满心不舍:“晚上都不能跟六哥讲悄悄话了。” 嘉宝也不舍:“不能看六哥的书了。” 两人走了一半,腿就跟灌了铅一样的,再也走不动了。 嘉宝看着蓉宝抱着被子蹲下,他也跟着蹲着,两人对着头顶上孤零零的几颗星星,长吁短叹了一番。 赵老四路过,连人带被的把人拎进去。 三人可以说是相看两厌,蓉宝嘉宝不想跟杨氏一起睡,赵老四也不想他们跟杨氏一起睡。 嘉宝和赵老四睡在里面,蓉宝被挤在中间,骤然换了地方,她一时睡不着,就像只蚊子一样嗡嗡嗡的骚扰他爹。 一时问她们家什么时候建房子,一时又问她爹什么时候去县城,自己也想跟着去玩。 赵老四不堪其扰的出声“嘘”了一声。 蓉宝立马缄口,赵老四还没享受完这片刻的安静,就感觉到蓉宝又跟个蝉蛹一样的扭动。 赵老四忍了,蓉宝得寸进尺,越过他小着声音跟嘉宝讲话,她轻声问“嘉宝,你睡着了吗?” 她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回答,有些失望继续左右扭动。 嘉宝突然像只猫一样的出声“没有。” 蓉宝欣喜不已,她把头扭过去和嘉宝天南地北的扯了起来,有时是她三哥给她讲的话本,一会又跳到了三伯母上次做的桃花酥,两人聊着聊着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两人的声音小,杨氏就当是家里的老鼠啃米了,赵老四不行,他睡在中间,左右都是声音,被精力旺盛的两人吵了大半宿。 第二日摸黑起床的时候动静很大,存心想把两人一起吵醒。 杨氏不准:“轻点声,别吵着他们了,前天烧了一整晚,身子都要烧垮了。” 赵老四这才改为轻手轻脚。 赵氏已经烧起了烟,杨氏简单的洗漱一下挽好发髻,就去厨房帮忙。 赵氏在发面,她就去洗菜,时不时添一下火。 凌晨的天还是带点冷气,炉灶一烧,整间屋子都暖和了起来。 赵氏看着她面色还是带点憔悴,就道:“眼睛都青了,你再去睡个回笼觉,我自个来就成,反正不费什么事。” 杨氏摇了摇头:“我一闭眼都是前天晚上的样子,哪里睡的踏实,过几日就好了。” 赵氏怕再勾起她的伤心事,就移了话题:“今早做包子,蓉宝最爱吃这些干巴巴的东西了,家里没肉,准备做个腊肉包,做个菌子青菜的,再蒸几个馒头就成了。” “三嫂,也是你才惯着她,每天变着法子的给她做,这孩子,是越长大越发的爱挑嘴了。” 赵氏就笑,她的脸圆圆的,但不显胖,看着很是可爱可亲,琪宝也像她,身上瘦巴巴的,脸上胖嘟嘟。 她干厨房的事向来手脚快,一个人做的井井有条,不用杨氏沾手,早食就摆上桌了。 一共蒸了三笼包子,只端了一笼给兄弟俩吃,照例捡来一碗准备送到上房,其余的都在火上温着,等几个小孩子起床了就还是热的。 蓉宝和嘉宝的吃相就随了赵老四,吃包子喜欢用手揪,宁愿脏了手都不愿意动筷子。 杨氏等他吃完了,才把她拉到一边,掏出银钱嘱咐他:“你今日多割几块肉来,我们自家要两块,要瘦点的;爹娘割两块,再要两根大骨头;我爹那边要给两块;大嫂帮我们忙活了一宿,得送一块;大伯母也要送一块,她咬不动瘦肉,你割块排骨来;胡老大夫……” 她咬了咬呀:“胡老大夫也送一块,前天晚上辛苦老人家了,被你们这样折腾。” 赵老四罕见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满嘴应下。 杨氏实在不放心他,皱着眉头吩咐:“我手上银钱吃紧,还得留着钱建房子,家里零嘴都有,你别乱花冤枉钱,买了吃不完放在家里可惜了。” 前天晚上给胡老大夫的诊金付了二两八钱银,白天又给李婆婆封了五两银,这一下子就去了将近八俩,六郎许久没买过纸砚,这次至少得要五百文,加上今日买肉的钱,几天就去了九俩。 家里要建个大房子至少都要个十多俩银,这么一算,杨氏手里明面上的钱去的差不多了。 “行行行”赵老四连连点头,窜上车上把鞭子一甩给他三哥,就躺进车厢睡觉去了。 赵老三不满:“赵四,我惯着你了啊,上次就是我赶的。” 赵老四充耳不闻,他被两人吵一宿,实在没有精神了。 赵老三知道他的德行,嘴里抱怨了几句,最后还是任劳任怨的赶起了车。 天只有蒙亮,路上的花草都带着露水,被车子一碰,掉到地上把路面打湿,被慢慢升起的太阳一晒,一下子就干了。 他们卯时出的门,巳时才到花溪县。 县城不像古井镇,只有五日逢集了才热闹,这里日日都有数不尽的摊贩进城卖东西,去石山书院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穿过最热闹的大溪街,但这条道别说是车了,就连人都挤不进去。 两人熟练的绕着左城区去学堂里接人,石山书院靠近村庄,以学堂门口有一块大巨石而闻名。 他们驾车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车,有府里的下人驾车马车来接自家少爷的,这类人很好认,看哪俩马车旁有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就成了。 还有些则是像赵老四他们一样,驾着牛车或驴车来接的,无一例外,都是些家有薄产的人。 赵六郎个子高,站在门口很显眼,他正兴高采烈跟几个差不多大的少年讲话,旁边还站着赵四郎和赵五郎时不时也跟着插嘴。 赵老四扬声叫他,赵六郎猛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不知道跟众人讲了什么,随后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