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爹’,亦是震的潘氏心口剧颤。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跟前这个瘦削的男人,凹陷的脸上,一点光泽也没有,暮气沉沉,满是行将就木之色。 黑沉沉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与怒火。 这个老东西……不是应该在云初别院吗? 下一刻,老伯爷手一抬,一巴掌就狠狠甩在了楚阳的脸上。 “逆子!” 老伯爷怒吼着,这一巴掌下去,他的身形都在晃。 “爹,你怎么回来了?”楚阳捂着火辣辣疼的脸,后退一步,眼神里藏着阴沉。 “我若不回来,还不知道你做的这些混账事!”老伯爷气的连连狠咳,那双浑浊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怒火。 “是孟裳霓接你回来,告诉你的?”楚阳顿时眉头一蹙,“爹,不要被那个贱人骗了,她心思狠毒,满是算计,我跟阿……母亲,都是中了她的圈套!” 潘氏便也立即换上一副娇弱的面孔,上前去搀扶住老伯爷,“老爷,我作证,大郎说的都是真的,那孟裳霓,将我们害的好惨啊!” “您回来的正好,可要替我做主啊!放眼这大虞,有哪家婆母能被儿媳妇欺辱至此!” “也是我心善慈悲,才被她这样……” 潘氏话没说完,就被老伯爷呵斥道,“你也给我闭嘴!” 他一把推开潘氏,拧着眉头道,“是我自己回来的!” “若不是你们夺了裳霓的管家权,连月华丸都给我断了,我会急着回来?” 楚阳一听,下意识便朝潘氏看去,他早就吩咐了,该给老家伙的东西,都好好供着! 潘氏心头一虚,她最近已经是手忙脚乱了,哪里还顾得上云初别院这个老东西! 只能怪这老家伙,非要拖着一口气苟延残喘!他早该死了,白白浪费那么多钱银给他做月华丸! 谁知道他拖着这样一把要死不活的老骨头,还能在大冬天的回来啊! “老爷,这必然是个误会,最近府里乱作一团,肯定是有下人吞了给您的东西。”反应过来后,潘氏才讪讪一笑,给自己找补。 “之前连我身边的常嬷嬷都敢私吞给您的东西,那些下人必然是有样学样,我一定查出来,给您一个交代!” 话落,她又凑上前去,蛊惑道,“老爷,如今要紧之事,还是处理孟裳霓!” “她把我们伯府搅了个天翻地覆,若再继续放任她,楚伯府,休矣!” 楚阳也接声道,“爹,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可信,我们才是一家人,那孟裳霓……” 他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传来孟裳霓的声音。 “公爹。” 众人顿时回过头去,只见孟裳霓面色平和,拢着一袭烟色斗篷,牵着糯叽叽的谢澜渊,缓步而来。 冰肌玉骨,姿容绝秀,不过十几日时间,她竟是越发的明艳动人起来,连眼底素来病恹恹的淤紫,几乎都淡了去。 金钗和墨竹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的跟着。 一个身着瑰粉绣花对襟长袄,一个不怕冷,身着单薄的黑裙,黑发高束,自带英气。 孟裳霓径直入了屋内,连个眼神都没给楚阳和潘氏,便到了老伯爷跟前。 “公爹,我去取月华丸,倒是耽搁了些时间,让您久等了。” 孟裳霓说罢,便从袖中捧出一个木盒来,双手递给了老伯爷。 “大媳妇儿,还是你有心啊!”老伯爷咳嗽两声,立刻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月华丸吞了下去。 片刻后,他青灰色的脸上,才生出一点血色来。 上次孟裳霓到云初别院,送了不少东西给他,唯独月华丸的量,并不能过完整个冬天。 他左等右盼的,熬了好些天,也再不见人来送药,情急之下,便决定带着杨姨娘回府里来看看。 刚好,有帝都的商队从九皇山经过,他们就乘了个便,顺利回到了楚伯府。 只是这一路过来,听到的关于阳儿和潘月在尚书府干的事,几乎要把他惊晕过去。 人刚到伯府门口,就被孟裳霓的人先请到自己院子里了。 而杨姨娘心系儿子,先去了二房楚皓处了。 此时,孟裳霓亲自倒了杯热水给老伯爷,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公爹,我去娘家求了些银子,赶制月华丸,便晚了些,您不怪罪便好。” 她只字未提潘氏掌家后,断了给他买月华丸的钱。 然老伯爷心中早已明了,他在孟裳霓这屋子里时,那些下人就已经在窃窃私语,那些该被他听去的,早就听了个干净。 老伯爷看向潘氏,脸色再度阴沉了下去。 潘氏忍不住身子一颤,“老爷,您别听她瞎说,在我心中最是紧要您……” “够了。”老伯爷一拍桌子,冷哼一声,眼神落在楚阳和潘氏身上,“一个是八尺男儿,一个是我楚勋之妻,在尚书府算计一个弱女子就罢了,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爹!”楚阳心中不爽,袖下拳头一握,狠狠道,“你莫要被孟裳霓给骗了!这毒妇害我至此,我必要休了她!” 说罢,他又看向孟裳霓,“你这毒妇,当真是好手段,还会给我爹灌迷药了!” 话音一落,只见老伯爷又是一个巴掌,狠狠甩他脸上,“逆子!” “我看你才是鬼迷心窍了!” “裳霓这些年为伯府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 “你想休妻?门儿都没有!”随后他看向孟裳霓,“大媳妇儿,你放心,只要我楚勋活着一天,你就永远是楚伯府的少夫人!” “公爹明鉴。”孟裳霓冲他微微颔首,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至此,老伯爷才对楚阳和潘氏道,“你俩给我滚回去,我还有话,要好好审问你们!” 楚阳咬了咬牙,潘氏亦是抿紧了嘴,两人恨恨的瞪了孟裳霓一眼后,才不服气的跟着老伯爷离去。 直到乌泱泱一群人彻底消失后,金钗才小声道,“少夫人,这全府上下,也就老伯爷尚算做个人了。” 孟裳霓唇角一勾,漆黑的眸子覆上一层冰雾,“那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