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搏的对面是一攻一削不说,甚至两个人没有一个是最常见的两面反胶打法。 不过巧了,江百凤也不是。 虽然目前世界顶尖球员是两面反胶居多,但业余赛场却是怪胶的天下。 毕竟反胶虽然上限高,但业余比赛哪用得着这么高的上限,反之如果用怪胶,对手一不适应胶皮特性就会开始连续丢分,短时间内又找不到解决办法,只能站着挨打。 但姜冉明显是会自己调整的那种选手,更何况江百凤还在她身边。 第一局摸清对手的打球风格和特性,要是没拿下就第二三局猛追,要是拿下了对方就更没有机会。 姜冉准备发球,江百凤在球桌下给她比手势。 四指并拢往右边侧,并且手往右边勾。 姜冉点了点头,摆出了发球的准备姿势。 顺旋她练过很多很多次,闭着眼睛也能把球发好。 小白球带着强烈旋转越过网冲向对面的右半台,对面接过来,落点显然偏左,江百凤早就做好准备,用力一击。 果然是,宝刀未老。 乒乓球的双打规则是需要两个人轮流接球才行,江百凤这一球直接往阮倚云衣服上打去,任念根本碰不到球。 一老一少配合默契,尽管对方是一攻一削的翘脚组合,但能和前国家队队员打成这样实属难得。 江百凤和姜冉在第二局也取得领先,离胜利仅一分之差。 10-6。 发接发经过了四个回合,还是姜冉发球。 江百凤给她比手势——侧上旋。 阮倚云毕竟是专业运动员,旋转判断准确,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总要搏一搏的,她直接侧身抢拉,落点到姜冉的正手大角——尽管姜冉及时给江百凤让开了站位,但要求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运动员短时间内移动得这么快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江百凤捏了捏姜冉的胳膊,意思是没事。 姜冉点点头,又习惯性地扯了扯短袖的袖子。 还有一个发球的机会。 江百凤用拍子挡住脸,在这边悄悄给姜冉布置技战术——发个底线偏中间长球,直接和对面打相持。 全场安静,姜冉注视着躺在她掌心的小白球。 依旧是抛球和击球的动作,球打着拐落到对面桌子上,又飘又沉,阮倚云想用反手接球,但她这种传统的直板快攻打法反手本就比较薄弱,没找准点,球打到板边,直接向场外飞去了。 2-0,江百凤和姜冉为乒搏拿下了女双的一分,整个比赛也被拖入了决胜盘。 两场比赛打下来,姜冉的体能已经见底,果然长时间节食的小明星的体质还是不能和经年累月训练的运动员体质相比,刚刚在比赛中因为过于专注而没有感觉,现在比赛已经赢下了,快得不正常的心跳才分到了她一点点注意力。 和老当益壮的江百凤相比,姜冉出的汗让她仿佛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 “我去趟厕所,换个衣服。”姜冉和两位对手、裁判依次握了手,才转头对江百凤说了这句话。 “你没事吧?” 对于江百凤的问题姜冉只是摇了摇头,而后头也不回地向场外冲去。 心跳依旧不正常,渐渐冷下来的身体和额头上越来越多的汗形成鲜明对比,大脑好像也有些晕晕乎乎的,视线里的场景逐渐出现白斑。 ——还有,一个转弯就到了。 ——这身体的低血糖也太难搞了。 姜冉感觉自己脑子乱转,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她腿一软,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江海市的夏天有些潮,地上还有着未干的水渍,有点脏。 姜冉皱了皱眉。 皮肤接触到地板的那种凉凉的触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又是手臂两侧的温暖触感和钻进鼻腔里的气味——杜松子、皮革和一丝丝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的橙子味,让姜冉直想问对方用的是什么香水。 “小心。”对方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姜冉的视线已经完全模糊,大脑已经完全空白,当然分辨不出来对方是谁,也分不出什么气力来问对方香水的事。 嘴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而后有一丝酸甜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被一股力量带着到了休息室里的长椅上,对方扶着她平躺下,动作有力却轻柔。 姜冉用手臂挡住视线——为了不让刺眼的灯光直射进她的眼睛。 话梅糖在口中逐渐融化,意识随着流进食道的甜丝丝慢慢回笼。 低血糖来的快,去得也快,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姜冉就慢慢从中缓过来,她把遮住视线的手肘移开一半好让眼睛适应刺眼的白炽灯光,方一偏头,就和齐昀对上了视线。 她这时才有空仔细端详对方的长相——和十几年前比长开了很多,从一个很萌的小正太变成了一个很帅的……总裁? 姜冉平躺着,齐昀蹲着,她看他的角度有些微微仰视。 这个视角看过去,狗狗眼那种无辜感便全然消失不见,反而锋芒毕露、压迫感十足。 “谢谢。”姜冉撑着身体从躺椅上起来,于是仰视的视角又变成了俯视的视角。 她这才发现自己背后还被垫了件衣服——毕竟皮肤直接接触到铁质的长凳还是挺冷的,齐昀想得很周到。 他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从兜里掏出一块小包装的威化递给她:“吃一点垫垫肚子。” 威化是姜冉最最熟悉的那种黑棕色包装,上面画着70的黑巧标识和姜冉最最熟悉的品牌logo——金饴。 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还会有人买金饴的产品啊? 姜冉倒是不扭捏,毫不犹豫地接过巧克力拆了,咬了一大口。 香脆的口感伴随着巧克力的醇厚给人带来暂时的满足,姜冉细细咽下去一口,而后向他道谢:“谢谢,我最喜欢吃这个。” 齐昀微一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吃。” 姜冉明知故问:“为什么?” “我还以为金饴最近出的事是人尽皆知的。” “没有任何动机地往巧克力里下毒祸害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赔上自己的身家和名誉。” 姜冉吞下最后一口威化:“这世界上没人会这么蠢吧?” 齐昀已经从蹲着变成了站着靠在储物柜旁的姿势,他定定地看了姜冉一会,而后开口:“警察的调查结果就是这样。” “什么调查结果?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调查结果吗?” 姜冉抬头和齐昀对视,眼神里有些不耐,齐昀也不恼,此时场馆外却传来一阵阵欢呼,他侧耳倾听了一会,而后缓缓开口道:“应该是比完了。” “你觉得谁赢了?” 齐昀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 “……毕竟黄阿姨和王大爷都是半路出家的业余爱好者,很难招架住国家队的运动员,哪怕是退役的。”姜冉遂了他的愿,说了心里话。 “你不也是半路出家的运动员吗?” “我运气好,江姐带我打的。” 姜冉撒的谎漏洞百出,齐昀默契地不提女单赢了,还是赢的前国家队削球手的事情。 “我送你回去?” “我是低血糖,又不是断手断脚了。”姜冉笑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多谢。” 刚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姜冉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我救了你两次,怎么说一句多谢就想一笔勾销了。” 齐昀听上去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语气反倒有点可怜,有点……绿茶。 “那齐总想要什么?” “不知道。先攒着吧,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齐昀往门口走了两步,“我也正好要去场馆,一起吧。” 姜冉跟上,二人一路无话。 推开比赛场馆的大门,姜冉马上感觉自己被热烈的比赛氛围包围了。 看台上的粉丝激动地喊着阮倚云和腾晏的大名——果不其然,最终还是退役运动员队赢了。 红梅看到她,跑过来拉着她来到了队伍中间。 被拉离齐昀身边的时候,姜冉回过头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话梅糖很好吃。” 能赢得第二名实属不易,俱乐部全员都很满足,全然没有一点输了球的颓丧。 一片其乐融融欢呼雀跃中,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接下来有请开拓者品牌的首席执行官齐昀先生为获奖运动员颁奖!” 被众人围着的姜冉下意识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齐昀隔着人群笑着对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