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的那几个家伙，在处理具体的事务上，不一定比得过那些务实的小吏。 不过论及挖坑设套，大部分的官场老油条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几颗脑袋碰在一起，经过几日的头脑风暴，就大致勾勒出口袋的轮廓。 当然，头脑风暴还是另一时空的词汇。 铁侍郎又与他们反复沟通了两日，随即将方案向太子禀报。 太子听后，点头同意。 得到太子的首肯，铁侍郎和詹事府的几位官员，带着五千江东军日夜行军，直接向河西扑去。 太子的仪仗，依旧在缓缓前行。 宽大的车厢内，太子同两位亲王闲聊。 一位是郑亲王。 另一位，是睿亲王。 “殿下是准备大开杀戒？还是把他们抓起来换钱？” 问出这两句的，是郑亲王。 “孤很想将他们全部杀光，不过理智不允许孤这么做。” 太子的手中握着一只精致的酒壶，里面装着上好的葡萄酿。 “这次的赎金，可以适当提高一下价格。” 睿亲王在户部多年，考虑问题的角度多是从钱财出发。 “孤看中的不只是赎金，还有粮食！” 大部分的时间，太子的目光都投向了窗外。 窗外有什么？ 马车还没走出京畿，窗外是大片的农田。 绿油油的农田。 自从穿越过来，太子甚少有体察民情的机会，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西行，他打算好好看看。 至少目前，看到的还是一副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 “粮食？”睿亲王有些纳闷。 “高原人抢不到粮食，这个冬天就会有人饿死。等收拾掉高原人，京城的粮商会前去收购缓冲之地多余的粮食，然后再高价转卖给高原人。” “高原人会买？”郑亲王问出了睿亲王想问的问题。 “孤帮他们卖，高原人一定会买！” “这种赚钱的买卖，殿下为何不自己做？” 郑亲王冲太子拱手，请他解惑。 “孤在向鲁王学习，藏富于民！”太子面带微笑。 “殿下说笑了！” 对太子的回答，郑亲王认为这是一句玩笑。 睿亲王也有同样的想法。 “如果孤在战争中让一部分人能获取巨大的利益，你想想，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 回过头，太子注视着郑亲王，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看似有些突兀，不过两位王爷仍旧认真思索。 “他们会渴望战争！” 沉默片刻，郑亲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睿亲王在一旁轻轻点头。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孜孜不倦的攫取财富，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孤更愿意称之为他们不畏惧战争！”太子纠正郑亲王的措辞。 两位亲王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准备聆听太子那十分奇怪的观点。 “跟在江东军后面的，除了粮商，还有贩卖战马的商人。以后大军出征，还会有其他行业的商人加入进来。一旦让他们尝到甜头，他们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军方的壮大。” “换句话说，他们会成为军方坚定的支持者！” “殿下，商人都是些卑贱的东西！眼中只有利益，毫无礼义廉耻。怎能让这些人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 做了几十年的诸侯王，郑亲王对商人有着天然的鄙夷。 “税收，是商人能为帝国做出的最大的贡献。可惜目前的商税太低，大部分的利润，实际上都献给了他们投靠的权贵。” “二位的府邸，应该也有不少商人投靠吧？” 关于商人，太子早已让锦衣卫做了充分的调查。 两位王爷没有遮掩，皆轻轻点头。 “如果能提高商人的地位，让他们不必依附于权贵生存，然后将权贵拿走的那一部分财富流入国库，朝廷财政宽裕，就能施行一项利在千秋的政策！” “减税！” 这里的减税，指的是减少农税。 “提高商人的地位？殿下，这——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认真思索了一会，郑亲王觉得太子的想法恐怕不太成熟。 用不太成熟来形容，是出于对太子的尊重。 “战乱一起，军方势必会得到更多的话语权。要是商人成为军方的拥趸，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应该算不上十分困难。” 说完这些，太子又将视线缓缓的移向窗外。 两位王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震惊。 “如果真能做到减税，帝国至少还能有数百年的国运！” 良久，睿亲王轻轻叹道。 王朝更迭，是历史趋势，睿亲王好歹在文华殿苦读十余年，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会有千年的王朝。 太子的言论实在是太过震撼，一时间，车厢内陷入了沉寂。 等到安营扎寨，两位王爷没有陪太子用膳，钻回各自的营帐消化去了。 太子不会孤单，有一老和尚出现在中军帐中，陪太子用膳。 太子面前是四菜一汤，老和尚的面前就只有两盘青菜。 翠绿的青菜，是首座亲自去农户家化缘得来的。 “和尚，你的人要是不会用刑，孤让锦衣卫协助你们审讯。” 太子吃相优雅，的确称得上是贵族中的典范。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只需要派人感化而已。”住持的脸上一片慈悲。 “随你！不过这种机会可不常有，你们可千万不要浪费！” 太子也不勉强，转而叮嘱了两句。 住持宣了一声佛号。 “百十年来，缓冲之地的百姓早已如惊弓之鸟，正需要你们前去抚慰他们脆弱的心灵。和尚，找风水大师看看，挑几处位置好的，修上几座寺庙。” “最好，离高原近一点？” 听到太子的建议，住持甚至都没有思索，开口补充了一句。 “说得好，难怪他们说你是得道高僧！” 太子放下筷子，抚掌大笑。 “度牒，还需要殿下高抬贵手。”住持说出一个现实的问题。 太子掌控了度牒，也就扼住了整个教派的咽喉。 如果不是住持从中斡旋，整个教派都会感受到浓浓的危机。 “需要多少，你不用客气！” 住持谢过，随即表示缓冲之地的寺庙，今年就会动工。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愉快！ 太子重新拿起筷子，在心中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