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破晓时分,傅天华回到了探花府。 他一进房间,没看到冥焱,正自蹙眉之际,就见冥焱闪现在他眼前。 傅天华当即询问:“你去哪里了?” 冥焱边把玩着一块手帕,边道:“去芸楼寻欢了,那儿的舞伎貌美身段好,舞艺也佳……尤其是那个娜娅……” 傅天华闻言,气道:“不是说好了,若无必要……” 可未等他说完,就听冥焱冷然打断道:“本座只是配合你玩一回障眼法,而非受你差遣!” 傅天华也是恼火得很,冲口道:“好!如此说来,你我不过是定了个所谓的契约,那我也无需非得听你的命令!” 就在这时候,只听门外传来庞鑫的声音:“天华啊,是不是你回来了?” 傅天华随即转身去开门,冥焱则拂袖隐身而去。 房外, 庞鑫见傅天华来开门,看了看他后,关心的道:“天华,人在官场,应酬是难免的,可也得顾着身体啊……” 傅天华点点头道:“多谢老爹关心,天华以后会注意的……” 庞鑫笑道:“嗯,那你快抓紧时辰补个眠,老爹起早起惯了,去院子里走走……”说罢,转身离开了。 傅天华关上门后,见冥焱已经走了,无奈的吁了口气后,脱去外衣,坐到竹榻上,开始运功调息。 …… 少时,只见默言,一路忽高忽低的飞了进来。 它见傅天华回来了,便飞到他肩膀上叽喳:“大少爷,你可回来了……”说着,打了个饱嗝。 闭目调息中的傅天华闻之,蹙眉道:“阿雪也太惯着你了,任由你无节制的吃。” 默言却委屈的叽喳:“不关阿雪姑娘的事,是冥焱,是他让我多吃东西少说话……大少爷又不是不知道,芸楼的酒菜有多美味……” 傅天华听后,眼睑一动,睁开眼睛问道:“那他都在芸楼做了什么?” 默言闻问,立时开始碎嘴,告起了状:“冥焱在芸楼看舞伎排舞,撩拨那个娜娅,还用大少爷的钱当打赏呢,一点没当钱是钱啊……还有还有,冥焱在早朝上,代你向那个皇上进贡了三十万两,其中十万两是替你那个干爹出的,啊,好心疼,好心疼……” 起初,傅天华听默言说,冥焱用自己的钱打赏舞伎,虽觉懊恼,但想想也无伤大雅,就没过多的在意。可当他听到,冥焱竟然在早朝上代自己出了三十万两,且其中十万两还是替秦桧出的,当即就坐不住了。 他嚯的站起身,气冲冲的对着空中喊:“冥焱!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清楚!冥焱!” 但听默言叽喳:“大少爷,冥焱早回十王殿了,就算没回,他也不会,你一喊就出来见你的……大少爷,算了,不就是三十万两嘛,大少爷那么多生意,不愁赚不回来的……” 傅天华气道:“这不是钱财的问题,是秦桧这个人!冥焱这么做,不等同给我树敌吗!” 默言傲娇的昂头叽喳:“树敌就树敌了呗……大少爷,你不是一直就不待见秦桧的嘛……你当初向秦夫人示好,认干爹干娘,也不过是想借势而已。如今,你已经是探花郎,是工部左侍郎,还用借秦桧的势吗?” 却听傅天华语气冷凝的道:“不错,如今的我,是不需要借秦桧的势,却也没必要急着跟他撇清关系,更无谓与之交恶……” 默言遂叽喳:“大少爷是还要跟赖布衣较劲,所以不想腹背受敌是不是?对了对了,那个堤坝崩塌了,你们那个皇上怪罪于你,要你去补过呢……那个赖布衣也要去,说要用自己应酬得来的钱财,去资助灾民,还闹着要肃贪呢……贪、嗔、痴、执、爱、恨、怨、怒,原就是人之本性,有生俱来,如何能扼制得了?” 提及赖布衣,傅天华不由想起赖澄山的那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候,但听门外传来吴飞的通报声:“大人,秦府来人,说是秦夫人设了小家宴,请大人过府一聚。另外,国师府也来了人,问大人何时能起程……” 傅天华于转念间吩咐道:“你且和罗斐去厅里候着,待本官更衣后便去秦府。至于国师府那边,你就打发说,本官准备就绪,自会派人去知会。” 门外的吴飞,应了一声:“遵命”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房内, 默言见傅天华要更衣,便殷勤的飞去柜子里,替他挑选起衣服。 …… 秦府, 书房, 秦桧正坐在书案前,随意的翻看着一些公文。 推门而入的秦夫人见状,便催道:“哎呀,老爷,家宴已设好,天华也快来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看公文啊……” 秦桧冷哼一声道:“来了就来了,还要老夫去迎接不成!” 秦夫人闻言,摇头笑叹一声后,说道:“老爷,我不是要护着天华,你和天华之间,实在不值得搞出什么矛盾来,那不是让宗泽那老小子和姓赖的看笑话吗?” 秦桧投以妻子一个默认她说法的眼神后,说道:“饮宴前,先让天华来书房见我,我有些事要他去做……” 秦夫人遂点了点头后,转身出了书房。 …… 少时,只见身着蓝色水浪纹衣衫的傅天华,来到秦桧书房外叩门询问:“干爹,天华可否入内?” 房内,秦桧将公文放好后,道了声:“进来吧……” 傅天华推门而入后,走到书案前,向秦桧一礼道:“但不知干爹有什么事要吩咐天华的?” 秦桧闻言,摆摆手道:“诶,天华,你如今已是工部左侍郎,你我都是效命于朝廷,同袍之间,岂可用吩咐……” 傅天华听后,腹诽:“哼,你想撇清关系,那也得是由我说的算……” 思及此,他遂笑道:“不错,于朝堂上,你我是同袍。但下了朝堂,你我则是父子。干爹有事,自可吩咐天华。” 秦桧当然能听出其意,也无谓与之啰嗦,遂导入正题道:“好,那倒是有件事要吩咐你……”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墙边的一个柜子前,拉开一暗格,从中取出一瓷瓶后,转身对傅天华道:“老夫知道,你跟王均有恩怨,你此次再去广德,肯定会与之再交恶。但老夫要你在了私怨之前,先除绊脚石……”说罢,将那瓷瓶放置于傅天华面前的书案上。 傅天华自是明白,秦桧所说的绊脚石便是赖布衣,而那瓷瓶中则是毒药。 他未料秦桧竟这么快就对赖布衣有杀意,不免有些犹豫。 秦桧见他看着瓷瓶出神,便问道:“怎么?是不忍心下手吗?” 傅天华回了个神后,轻哼一声道:“谈不上忍不忍心……只是想着,有必要这么快动手吗?” 秦桧脸色一沉,目含威慑的对傅天华道:“为人臣者,是不能完全左右帝心,可若要他喜欢一个人或讨厌一个人,却并非难事……傅天华,你是个聪明人,对于身家前途,与所谓的兄弟情,孰轻孰重,应该懂得如何权衡利弊的奥……” 二人对望凝视片刻后,傅天华作乖觉状的从书案上拿起瓷瓶,放入袖中后,笑着催促道:“干爹,莫让干娘久等了……”说罢,微欠身,向秦桧做了个向外请的动作。 秦桧略感满意的捋了一下胡子后,向外走去。 二人出了书房,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廊里。 走在前面的秦桧,不时以眼角向后侧瞟,脸上的神色,忽而得意,忽而阴鸷,心下则在想:“傅天华,你若能照办并事成,那老夫也不嫌多养一条狗。若是你因心软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失败了,自有赖布衣会处置你……” 反观走在后面的傅天华,面上依旧是笑咪咪的,但那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攥着瓷瓶,心里则在寻思:“好你个老奸巨猾!想借我的手,替你除去政敌,不就是一石二鸟吗?先利用我除了赖布衣,再把我推出去。众人皆知,我跟赖布衣有恩怨,届时,我不仅栽得彻底,更会死得很难堪……想得是挺好,但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