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赖氏兄弟,带着父亲跑到吴家时,纪元尘还没走,正在诊看回魂醒来的吴蕴仪。 兄弟俩径直进了吴蕴仪的住处后,赖布衣将父亲放到椅子上,就去拽纪元尘:“纪大夫,快看看我爹……” 纪元尘被拽疼气起,扭头就训赖布衣:“臭小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赖布衣此刻急得有不行,哪顾得什么礼仪,只甩出句:“什么轻啊重啊?救我爹最重啊!” 纪元尘这才看到受伤的赖澄山,遂走过去诊看。 这时,赖夫人也闻讯赶了过来。 她一看到已气若游丝的丈夫,便红了眼眶,随即掉起了眼泪。 赖布衣则是一个劲儿的询问着纪元尘:“我爹他怎么样了?啊?纪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赖凤鸣见状劝道:“四弟你别这样,你安静些,让纪大夫好好看爹……” 赖布衣却激动的冲着赖凤鸣吼:“什么冷静?怎么冷静?爹伤成这样,你叫我怎么冷静?!啊!?” 但听纪元尘轻叹一声,摇头道:“他受的是内伤,脏腑已损,加上又受了颠簸,加剧了伤势,恐怕已药石不灵。” 赖布衣一听,更加激动,抓着纪元尘的肩膀问道:“你不是神医吗?怎么能说药石不灵呢?” 此举令纪元尘大为懊恼,他边挣脱赖布衣的手,边道:“是,我是神医,可不是神仙……以往,确有些濒死之人被我救活过,但那也算是奇迹,是那些人不想死,老天爷给机会而已……” 赖布衣逐渐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爹不想活了?!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怎么会不想活……” 但听赖夫人哽咽着劝道:“布衣,你不要这样……其实,你爹他早就算出他死劫难逃……他才……” 可没等她说完,就见赖布衣疯了似的托住父亲喊:“爹,不会的,你不会想死的,你不会死的……你振作起来,你振作起来才能让纪大夫救你啊……爹,你醒醒啊……” 赖凤鸣看不下去,上前去想扳开赖布衣抓着父亲的手,却被他运劲震开。 跟着,赖布衣着魔般念叨:“什么死劫难逃?我昏死时,在梦中看到自己的命书上写到二十四岁就终止了,可我不还是活了……起死回生!对!迥梦老前辈!是他助我起死回生……他能救我,也能救爹……对对对……” 他说着,忙不迭背起父亲就要往外走。 赖凤鸣遂再一次上前阻拦,却遭到赖布衣怒斥:“你之前拦着我除掉蚩童,现在还要拦着我救爹吗?!” 说话间,只见赖澄山吃力的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开口道:“布衣……放下爹……爹有话要说……” 赖布衣一见父亲醒来,立时变得欣喜。 他放下父亲后,急切询问:“爹,你怎么样了……” 转而,他扭头喊纪元尘:“纪大夫,我爹醒了,你快过来给我爹看看……” 纪元尘遂过来给赖澄山把了下脉,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赖澄山服下后,走到赖夫人身边说道:“药力只能拖个把时辰,有什么话尽快说。”言毕,走了出去。 赖夫人遂抹去了眼泪,对两个儿说道:“你爹既有话说,你俩就好生听着,不过,这里是吴小姐的闺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扶你爹去院子里……” 赖氏一家刚出去,就见吴江和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魂魄刚刚归体的吴蕴仪,许是心神未定,又或是被赖布衣的疯魔状给惊到了,一直就坐在床上发呆。 直至看到父亲,她才如梦初醒般喊了声:“爹!” 吴江和见女儿安然无恙,不禁喜极而泣。 父女俩如隔世再见一般,有说不完的话。 而屋外的院子里,则是父子死别的悲伤景象。 只见赖澄山无力的靠坐在假山旁,赖凤鸣和赖布衣则一左一右半蹲在他的膝侧。 赖澄山的脸色已如白纸般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无神的眼中却是五味杂陈。 赖凤鸣见状,压住悲伤说道:“爹,您训诫吧,我跟四弟绝不违逆……” 赖布衣则懊悔地道起歉来:“爹,都怪孩儿回来得晚了……” 赖澄山缓缓的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后,语重心长地道:“不用说了……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脾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事已如此,也是合该我赖澄山的大限已至……” 他说着,咳嗽了两声后,分别拉过两个儿子的手,叮嘱了起来:“凤鸣、凤罡,以前,爹总是督促你们勤学四书五经,期望着你们能入仕途,不要像我这样……唉……但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你们的路……说到底,是我这个爹不好……如今,爹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你们兄弟齐心,守望相助……不要被什么人或什么事影响了手足之情……还有,就是要孝你们的娘,不可违逆……她就剩下你们两个孩子了……” 他边说着,边将两个儿子的手叠加在了一起。 赖凤鸣和赖布衣先是看向被父亲叠握在一起的手,而后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跟着,一头,遵了声:“孩儿定会谨记爹的训嘱。” 这时,欧氏夫妇和姜展宏、傅天华赶了过来。 赖澄山看到傅天华后,忽然问出一句:“天华,当初,我没收你为徒,你怪我吗?” 这一问,问到了傅天华的心里,这件事对他而言,的确是他一直介怀的。 可他看着濒死的赖澄山,却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不禁语塞。 赖澄山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只见他吃力的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个铁盒子,对两个儿子说道:“这两个玄铁盒子里装的,是当年秦桧送给你们的玉牌……既沾有尸气,又沾有秦家祖坟风水的龙脉之气,形同双刃剑。用好了,是造福,用得不好,便是造孽。我本想将它们永埋地下,不见天日,却又怕被他人得去利用,就一直带在身边,如今,交给你们兄弟俩,望你二人能善加利用……”说着,将两个盒子交给了儿子。 转而,他看了一眼妻子后,对两个儿子道:“爹还有些话,想要跟你们的娘说……” 赖凤鸣当即站起来道:“是,那我跟四弟先走开片刻……” 赖布衣却似不太愿意,但在父亲的示意下,被赖凤鸣给拽出了院子。 欧氏夫妇等人见状,也退了出去。 待院子里只剩下了赖氏夫妻俩后,二人却互相对望着一言不发。 片刻后,但听赖澄山喊了一声:“沁芳……” 赖夫人听后,先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随即,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跟着,她一边走近丈夫,一边喃喃道:“这是这么多年来……你第一次喊我的闺名……” 转而,她问丈夫:“你是不是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赖澄山叹了口气后,说道:“当年的事,我们都有错……事到如今,耿耿于怀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却听赖夫人幽怨地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可我又何尝好受过,你只知……” 未等她说完,赖澄山吃力的摆了摆手打断道:“我赖澄山自知亏欠了你们太多太多……我希望,我的死,能让你好过些……往后余生,望你能善待两个儿子……” 正当赖夫人还想说什么时,只见赖澄山身子一颤,喷出一口血后,即如纸片人般瘫倒在地。 赖夫人见状,喊了声:“老爷!”随即扑上前去抱住了丈夫。 院子外的众人及屋里的吴氏父女听到赖夫人的呼喊后,相继来看。 待赖凤鸣和赖布衣跑到父母亲跟前时,赖澄山已然没了气息。 赖凤鸣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赖布衣却又魔怔起来,边喊着爹,边推开母亲和三哥,然后背上父亲就要往外走。 赖凤鸣是又悲痛又气恼,嚯地站起来,横身拦在赖布衣面前斥问:“四弟,你是要爹走得不安吗?!” 却听赖夫人一声带着哭腔却冰冷彻骨的断喝:“让他走!” 赖凤鸣随之一怔后,任由着赖布衣背着父亲跑出了院子。 转而,赖凤鸣看向母亲,却见母亲脸色铁青,红着眼睛,瞪着自己。 尽管赖凤鸣从小就知道母亲偏心四弟,对自己不亲,却还不至于甩脸色。 可见她此刻的模样,竟像是恨极了自己。 这让赖凤鸣很难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母子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欧家众人及吴氏父女也被赖夫人的这声断喝所震,但大家都知道是她痛失丈夫,一时伤心过度而已。 欧承川便上提醒赖凤鸣:“那个,凤鸣,你四弟是一时想不开,你娘也定是悲恸至极,才会如此……如今,你可得振作起来,有好多事要做呢……” 话音未落,但听赖夫人用冷静异常的口吻道:“不用,待布衣回来再说。” 言毕,便径直出了院子。 赖凤鸣却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母亲远去身影,眼中满是疑问。 一旁的闻婧芝似是看出些了什么,遂对姜展宏和傅天华道:“天华,你带凤鸣出去走走……展宏,你去把那个布衣找回来……” 忽听赖凤鸣幽幽的道:“我没事,四弟既要带爹去找回梦老前辈,就随他去吧……”说完,落寞的走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