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中，老高不顾自己头上冒血，一边大叫、一边冲过去扒砖头，周围已经跑开的弟兄们也都回来了，不顾一切的奋力挖掘。 几分钟之后，杨锋被他们刨出来了。 可神奇的是，除了人被弄脏了，身上居然没受什么伤，吐掉嘴里的沙土，杨锋先抬头看了看，结果就在自己脑瓜顶上，铁轨都弯曲了，不过终究没有断，这才拦住了几块上百斤的水泥楼板。 不过杨锋身边的士兵，他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脑袋被砸出一个大洞，瞪着眼睛早就咽气了。 “我没事，拿木头过来，把这块顶住，日本人的大炮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为了显示自己的强悍，给地凶猛更多的信心，杨锋说完就抱起身边士兵的尸体，亲自送到了旁边去，还帮他合上双眼，并且用自己的军服、遮住了他的头脸…… 持续半小时的炮击结束后，北大寺是屹立不倒。 但城墙方向激烈的枪炮声可就响了起来。 日军第十师团配合濑户支队的主力，终于对台儿庄发起了总攻。 昨天撤回城内的部队，他们大多在城墙上抵抗，对着潮水一般的日军步兵、坦克开火，可是面对敌人的优势火力，他们的损失非常大。 杨锋站在窗口，一只脚踩在沙袋上，手肘压着膝盖，身体往前倾，脸色很是严峻。 他看到从城头抬下来的担架是源源不绝，看都看不到尽头。 担架上的血不停滴落，最后竟然形成了一条明显的痕迹…… 一个小时后，大约一个营的士兵上城墙支援，可杨锋听到的枪炮声却是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在那一团一团的爆炸硝烟中，人命就变成了最不持久的消耗品。 “营座，参谋班的消息，日军已经靠近城墙了。” 蛤蟆风风火火的跑来，向杨锋报告了最新情况。 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多，为了掩人耳目，杨锋就干脆给庆明他们起了个参谋班的名号。 “去告诉老眯，看准时机就开轰。” “是” 蛤蟆扭头就往楼顶跑去，机炮连在那设立了炮位。 大概一分钟之后，随着脚下一震，杨锋就知道老眯开火了，从城内对城外进行火力支援。 只可惜这点支援不过是杯水车薪。 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已经没人抬担架了，所有人都被送上了城头，可杨锋还是听到交火的枪声越来越近。 突然，一股一股的日军登上了城头，双方就立刻在杨锋他们的眼前，在狭窄的城墙缺口附近开始了残酷的白刃战。 用刺刀捅。 用大刀砍。 用石头砸。 用牙齿咬。 不少伤员失去了搏斗的能力，那他们就抱着敌人一块滚下城头，不然就是拉响腰间的手榴弹…… 杨锋看的热血沸腾，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此刻是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按捺不住，冲动的带人过去支援。 不知不觉中，三营的几个连长都来到了杨锋身边。 他们摘下钢盔，看着不远处的厮杀，双方士兵的尸体布满城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请示起来。 “营座，让我带二连的弟兄们上吧！再这么下去，城头上的人坚持不了多久的。” 二连长显然还记得自己在宝山县城，苦等支援却无果的经历。 “派一个连上去，根本就于事无补，只能是白白的牺牲。” 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权飞竟然提出了反对意见，二连长马上就狠狠的瞪过去，可是他也不能否认，权飞说得都是实话。 “杨长官，不然就让我们川军的娃儿上撒，反正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莫得关系。” “要上就至少三四个连一块上，这样才有机会能把日本人赶下城头……” 周青云倒是和彭树森想到一块去了，只是他们做梦都猜不到，此刻杨锋正在脑海中和小香肉争论不休。 “难道要我看着他们拼光？” “命是自己的，你小子随便，别拖我下水就行。” “你……” “你什么你？你小子心里不清楚吗？失去了坚固的工事，你手里这1000人很快就会伤亡殆尽，你小子要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固守，那把北大寺弄得这么结实，跟个乌龟壳一样的干嘛？” “我先把日本人赶下城头，然后在撤回来不行吗？” “行，当然行，不过有一点纰漏，你小子辛辛苦苦积攒的一切就都完蛋了。” “……” “记住一句话，慈不掌兵，只有最大限度的杀伤日军士兵，摒弃妇人之仁，那才是对这场战争真正的有益……” 小香肉把杨锋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杨锋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沉默半天，杨锋终于开口了，声音中透出了浓浓的无奈。 “谁、都不许去，咱们接到的命令是防守北大寺，不是支援城头。” “可是……” “留着你的劲，等日本人靠近，有你拼命的时候。” 猛地一转身，二连长他们看到杨锋那双发红的眼睛，终于不再坚持了…… 再过半个小时，城头失守。 潮水一般的日军踩着尸体小山，涌入了台儿庄内，首当其冲的就是杨锋他们的北大寺。 “稳住，稳住，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大群日军已经来到了800米外，可是在三楼的窗户边，杨锋拎着姚营长的步枪，还在重复着命令，二楼三楼的机枪手、端着步枪的弟兄们也都是屏住了呼吸。 入城的敌人分为三队，两侧沿着城墙推进，中路却直奔北大寺而来，不过看到北大寺那诡异的安静，日军也马上感觉到不对劲了。 于是在600米外，主力进入等待状态，十多名尖兵往前凑，在废墟和瓦砾间闪来闪去，看的人就想立刻给他们一梭子。 逼近再逼近，眼看着日军都要到眼皮底下了，可杨锋还是不为所动，就在众人犹如百爪挠心般的煎熬时，一个倒霉的敌人踩到了地雷。 “嘭……” “啊……” 硝烟冒起，一死一伤。 日军尖兵马上停止前进，还把伤员拖向了后方，等他们重新回来，开始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进入北大寺前300米距离时，杨锋终于下达了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