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旭莫名地看着楚延琛,哪里有遭了算计还赞赏对方的,他抓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一杯,一饮而尽,开口问道:“那一个小娘子,是怎么个果决狠辣?”
“她当时肯定是进了冰窖,等到虞三郎被带走后,看热闹的人散了,她也忍着,没从冰窖里出来,”楚延琛面上的神情不变,平淡地叙述着,“或许是她想再等等,等到夜静人深再出来,也或许不是她不出来,而是当时冰窖的门被锁上了。”
“可是冰窖那般阴冷,她一个穿着单薄的小娘子,是撑不了多久的。”吴江将药炉摆好,药壶摆在上边,他轻轻地晃了晃蒲扇,摇摇头道。
“对,她熬不了多久,可是,”楚延琛的眼神略微漠然,唇边划开一道漂亮的弧度,“她运气很好,后来,有人入冰窖取冰,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她杀了这人?”常旭拧起眉头,沉沉地问了一句。
“是的,她动了手,而且,还很聪明地将人引诱到了冰窖的角落才动手的,免得在门口出了声响或者是留下痕迹,让人一进来就发现。”
楚延琛缓缓舒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接着道:“有心算无心,所以她成功了。换了人的衣裳,大模大样地从冰窖里走了出去。最有趣的是,这姑娘分明是那般慌乱,却还在冰窖的角落里下了一个套。若是有人骤然发现了尸体,前去探查的时候,便会扯动她横亘在冰石间的绢布,接着冰石落下,运气不好的话,冰窖里将再多一具尸体,水也就更浑了。”
听到这儿,常旭想了想,突然他摇了下头,冷声道:“不对,绢布又怎么扯动冰石,冰窖里的冰石应该是会凝在一起的。”
楚延琛想着当时触到的滑腻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
“冰窖里的油灯,用的油与寻常人家里用的不大一样,是上好的清油,不凝不粘,浮于水,滑若玉脂。她便是利用这灯油,将之倒在冰石上,漫过缝隙。绢布一扯,冰石也就滑动了。”
话说到这里,常旭大抵也就明白了整个情况,他啧啧一声,道:“最毒妇人心,这小娘子年岁不大,心倒是够狠,也够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么多。”
吴江端着半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瞥了一眼常旭,道:“若不是平日里过得艰难,又怎么会锻炼出这般心性?看来这王家姑娘在家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呐,趁热喝。药效发挥得才好。”吴江将药碗推送到楚延琛的面前。
楚延琛轻笑一声,伸手捧起药碗,药碗边沿还是热的,可是他并不觉得,苍白的手在碗壁上微微显出一抹红润。
“回去后,你寻你家那一位大夫好生看看,他调养的手段比我好。”吴江坐了下来,叮嘱了一句。
常旭看了看吴江,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忽而间就看到楚延琛瞥过来的淡然的眼神,到口的嘲讽便又咽了回去。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道:“对了,你让我查的事儿,有线了。不过,可能不大好下手。”
“不大好下手?”楚延琛皱了皱眉头,这话从常旭口中说出,倒是有些令他意外。
“对,我怕打草惊蛇,就先不动手了。”常旭常常吐出一口气。
楚延琛小口抿了一口温热的汤药,皱起双眉,似乎是有些为难:“如果不行的话,江南道的事儿,你暂且不用管了。”
“我再试试看,恩科之前,会给你一个答复。”常旭想了想,开口道。
楚延琛沉吟片刻,他放下已然喝了大半的汤药,想了想,道:“你先帮我盯着谢家三房,看看这两日有什么动静。”
“谢晋松吗?”
楚延琛摇摇头,道:“不是,是谢嘉烨。”
他不用自己的人,是因为谢家的人也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稍有动静,谢家定然是会提高警惕的。
常旭没有多问什么,点点头,应了下来:“好,我这就让人安排下去。”
“怀瑾,你是怀疑这一桩命案,谢家也掺和了进去?”吴江伸手又搭了一把楚延琛的腕脉,随口问道。
“谢家定然是掺和了一手,就是不知道是谢相爷的意思呢,还是有人自作主张了?”楚延琛想了想,蹙眉低语。
听着楚延琛的话,吴江脑中一闪,想着这两日他入宫替宫中娘娘们请平安脉时听到的些许消息。
“怀瑾,谢家老太太前两日入了宫了,不过皇后娘娘称病不见。”
“这般说来,这事儿应该不是谢相爷的意思了。”楚延琛低着头,边沉思边说道,“谢嘉安当日是出现在兰亭序,而按着谢嘉安的性子,纵然是清雅之地,他也不会去。那么那一天他出现在那儿,怕是因为某些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