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现在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高丽使节？ 还他么被海盗抢了？ 正使被俘虏？就一个副使跳水逃生？ 什么情况？！ ··· ··· 情况有点乱也有点复杂，一时之间弄得陈宴也有些懵逼，捋胡子，得好好捋一下～ 作为登州知州，陈宴自然是大略知道长岛情况的，做了那么久的邻居，自然要弄清楚身边这是哪路神仙吧~ 首先，长岛那里的贼寇是从梁山来的，因为梁山地方小，所以他们就出海占了长岛以及附近好多零星岛屿~ 然后就是今年三月河北回河的灾民，被梁山给收拢了，转移了许多到长岛（当时自己还担心了许久这群贼寇会攻占登州，唉~）。 再然后就是那个王伦，他没有选择攻州破府安置灾民而是去打高丽去了。 当然最离谱的是梁山应该在高丽还打下了一些地盘？！高丽朝廷大概是打不过，最起码是打的很艰难，所以派出使节出使大宋朝廷。 使节应该一是要告状，二来可能是求助~ 现在的贼寇都那么了不得了吗？ 有那个本事何必去做贼寇？ 还是高丽那边太弱？ 果然是像前人说的兵极弱？ 然后关键是这使节还特么运气不好，撞上了梁山贼寇的船队？！ 真的是人生无常啊！ 陈宴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跟谁说？！ ··· ··· 可是老夫特么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跟朝廷汇报？ 唉，梁山贼寇到底是贼寇，行事不密，把使节船都截下来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看到，自己装不知道多好？ 老夫就还有半年就到任期了呀，为何出这档子事？凭白让我坐蜡？！ 还有郓城知县也是废物，怎的就让贼人如此做大？！ 心中骂了一阵，倒是越骂越气，心情不曾好一点，算了，怨天尤人无用，还是考虑下怎么处理当前吧~ 也不知道那高丽正使有没有被弄死？还是要想办法搞清楚啊，最好能把人要回来！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问题是让谁去呢？ 这里就要说下了，大宋是有不少山贼土匪的，甚至有些经年的山贼土匪和官面人物还有交情。 这种土匪一般也不太杀人，平日里劫道也好，下山借粮也好，基本上是以势压人，也就是凭着人多恐吓，抢劫粮食与钱财，劫道一般是三成，借粮就不好说了。 如果是大的山头，还会有商队固定送上谊呈，也就是买路财。 真的那种不讲究的直接坏人性命的当然也有，但是不太多，不然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商贾？没有商贾哪里又能养得起天下那么多的盗匪了。 甚至有些地方山贼和山民都没有明显的界限~ 所以一般山贼土匪，和商贾，和官吏，和地方豪右都是有来往的。 这也是梁山做大之后，梁山周边富户豪右送节礼的缘由，这都是有传统的。 之所以交代这个，是因为梁山这股山贼水匪不一样，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他是杀人的，还是杀当地土豪大户，这其实是打破了做山贼的规矩，所以梁山在绿林中一直就是异类。 作为登州知州的陈宴，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长岛传话？ 或许如今也不能按照一般的山贼水匪去处理了，几十万百姓，总是能组织个数万人马的，如今既然能打到让高丽派出使节“告状”，自然不能按照一般规格处理~ ··· ··· 陈宴在七月初三，也就是王烨罗州城外大战的那日下午，遇到的这档子事。 然后在七月初四，陈宴才召集登州通判王师中并州府亲近佐吏三二心腹，商议这突然来的高丽使节处理。 发给朝廷的奏疏总是要好好组织语言的嘛。 至于为什么商量这么机密的事，还要带着二把手通判，实在也是没办法。 知州发出州一级行文，必须要有通判签署才能生效，这通判就是牵掣知州的权力的二把手，而且如果没有意外，一般也是下一任的知州。 尤其登州不同于一般州郡，一来穷困，人口也不多，不用防着知州造反；二来也是海防重镇，和高丽，日本，辽国甚至新出现的女真的接触，很多都是要由登州来完成。所以此处的知州和通判轮换的就没有他处厉害，通判升知州，或者他处调任知州，但是原通判留任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大略是要保证核心领导班子成员不能大动的。 而眼前的王师中也是个能人，政和元年，由辽入宋，原本是官家带在身边咨询北边事的。 今年发出来做了通判，大概就是为了做登州知州做准备的，应该身上还有朝廷的其他安排考量。 “王通判且坐，且先看文书。”陈宴把手中昨天连夜准备的奏疏递给了王师中。 实际上陈宴还有权力写秘扎，就是没有通判画押，不走东西二府，六百里加急，直接呈送给赵宋官家文书，这是登州知州特有的权力。 但是陈宴没有那么做，一来有那个权力不代表一定就适合用，毕竟那是越级上报，不是直接打脸蔡相？二来，官家应该也不喜欢这种消息，所以还是让枢密院或者中书上报合适。 王师中看完，点了点头，不得不说，陈宴做了多年官，很有水平。 这奏疏写的辞藻华美，四六对仗的，说内容的话，那就是梁山贼寇是在济州郓城县治下壮大的，然后发展到如今规模，也有天灾人祸原因，如今高丽出使，有使节不幸罹难，登州上下正积极搜救云云··· 反正没有登州上下什么过错，但是我们没有逃避责任，正在积极处理中等等~ 官样文章极好。 “既如此，就把文书先呈送中书省，也提醒中枢早作准备。” “喏！” 陈宴用了印，王师中画了押，这文书自有书吏呈送不提。 “如今那高丽正使王字之，应该是被扣在了长岛，想来那姓李的也不敢真给他一刀砍了。毕竟他们寨主应该是在高丽半岛那边，这一来一回请示估计需要十数日，咱们要做什么就要尽快了。”陈宴说道。 “可能出兵营救？”王师中问道。 “不能。”陈宴没有打官腔的意思，长岛之上虽然没有大军，但是百姓很多，梁山给他们分了地，朝廷大军过去，他们必然拼命。 陈宴不是不知兵的，对自家治下官兵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急切间就是登州所有禁军出征，也未必打的下来。 当初最能打的平海军团埋伏人家，还被人打了个全军覆没，陈宴就明白，这梁山是正面打不过的，就是如今主力可能不在，也打不过，再说了，人家在这长岛岂能不留精锐。 惹恼了，打下登州都有可能，唉~ “那就要派人去谈了~”王师中摸了摸胡子说道。 “嗯，我也是此意，不知何人愿担此重任？”陈宴看了看几人。 可是这平日里的心腹，如今确是不敢抬头。 那可是真正的贼窝啊，那梁山贼寇也是真的杀过官的。 别人不说话，王师中不能不说话。 “全凭陈知州做主。” 你喊我王通判，我喊你陈知州，这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谁去都行，反正我作为登州通判，不能去。 陈宴看了看自己这三两心腹，有些失望，算了，嗯，就你了， “那就辛苦许···” “老爷~”长脸的文士声音有些颤抖。 “嗯？”陈宴不开心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恩养就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不得不说，陈宴作为登州知州到底是一方大员，不是谁都扛得住这官威的。 这姓许的胥吏愈发惶恐不安，“不如~” 陈宴皱了皱眉，我倒是要看你能不如个什么出来？！ “不如让宗泽去！” “哈，那宗泽是掖县知县，分属莱州，如何能替我登州出使。”一旁另一胥吏说道，平日不太对付，这就是落井下石了，上官既然点了你名，你自去就是了！ “这本就是派人商谈，只要是官面人物就行，哪里就分登州莱州了？”这许姓胥吏也是无奈，已经有些不讲道理了。 陈宴依旧皱着眉，倒不是说不行，毕竟谁去都是传个话而以，只是这姓许的，推荐宗泽，倒也不是随便选的。 宗泽是元佑六年进士，到今年已经是二十二年了，比自己进入官场的时间都长，年龄也不小了，应该是五十二或者五十三了。从元符元年到如今政和三年，有十五年，宗泽历任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等四县知县。 别人一般知县任满三年的都少，宗泽是每任都任满不说，而且做了十几年还是知县，要知道此人在民间官声还极好，可以说一句勤于职守、为官清正、体恤民情。真正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政绩卓着，“所至称治”，但是就是升不了官~ 陈宴没有检讨大宋官员考评体系的意思，只是感慨人心罢了，不过是传出了宗泽有可能接替王师中做通判的消息罢了，这就被惦记上了？ “也可以，如今宗泽正好来登州公干~”王师中点头说道。 谁去都可以，反正对王师中来说，都不是多熟，那得罪一个不在场的外人，然后收获一个跟前人的人情，这种事就可以做。 “如此，我去与他说说~”陈宴说道。 毕竟不是属官，只能是商量而不能强令，陈宴没有推诿的意思，作为登州知州，这事推不了。 再说，传个话，实际上，陈宴也不觉得真会有生命危险，梁山能做这么大声势，岂是一般匪寇。 唉~这群人不堪大用，回头重新调教些人手来用吧~ 几人散去，留陈宴在知府衙门等宗泽过来。 宗泽来的很快，然后事情也出乎意料的顺利，陈宴一提这事，宗泽就答应了，爽快的不行。 人说宗泽为人刚直豪爽，沉毅知兵，胆识过人，恐怕传言不虚啊~ ··· ··· 王烨自然不知道，马上就要和自己的便宜老师有接触了，如今他在听谢宁的汇报。 “好叫寨主知晓，后军自昨夜子丑之交到达高丽营寨，休整了一炷香，人衔枚，马摘铃，摸进营寨二百步外，突然杀出，敌军大乱，为我军轻易攻下。斩首千余，俘虏四百余，剩余人趁着夜色逃散，倒是不好追捕。缴获弓弩箭矢，军粮干草数万，阵亡十六人，重伤九人，轻伤三十二人，已经带回。” 王烨点了点头，“嗯~” 谢宁有些紧张，面无表情的王烨还是有些威严的，“如今孙将军驻守于高丽营寨，正加固防御，后续如何处置，还请寨主示下。” “容我想想~” 王烨皱眉思索片刻。 “具体行动让孙头领自决，今日午后，罗州城这边右军会继续进攻眼前的高丽大寨，后军先在他们身后守着，不能让这群人就这么轻易的退走了。” “喏！” 谢宁看王烨没有下一步指示了，就拱手回去了。 王烨在罗州城的城主府中，想着如今梁山种种，局面太复杂，需要考虑的变量太多，登州那边如何反应？济州那边如何应对？东京那边又会如何？ 算了，脑仁疼，这种控制不了的事情先不想。 眼前的高丽大军就是大麻烦。昨天那么快就扑灭了叛乱，说明吴延宠对这支大军依旧有着很高的掌控度，虽然减员的厉害，但是战斗力减得未必有预计的那么多。 这段时间出现在战场上的高丽大军，甲胄装备到底差些，也就是真正精锐的左右卫和兴威卫损失应该并不大。 只是就这么对峙他们也撑不住，毕竟这种对峙，除了粮草补给之外，最重要的实际上是士气。 后面的营寨被孙安占了，他们就必定是要走的。 如何能占到便宜，后路有人阻拦当然不是后路被堵，罗州城和光州之间，是大片平原，哪里就能被堵住路了？ 不过是身后有这么一支武装，担心前后夹击，再加上粮草损失不得不退罢了。 所以如何能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就很重要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