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西苑还有积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不时就因为与枝条或草丛相接的那部分雪融化,而整团整团地滑落下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冬去春来、积雪消融。
小皇孙们已经到了不少,远远分成两拨,两拨里各有一个高个儿。八爷仔细一看,好嘛,是老大家的弘昱和太子家的弘皙。这两个今年一个十四,一个十三,都是可以挑人事宫女的年纪了。
八贝勒将女儿抱起来,凑近她耳朵。“小滑头,你没说太子家的也来啊,这能玩起来?”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我只知道太子家的弘晋哥哥要来,可没听说弘皙哥哥。我以为弘皙哥哥要陪皇玛法。”
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是有人要使坏还是有人想使劲。八贝勒叹气,事已至此,只能尽量圆场,难道真要闹个不愉快吗?他让随身的一个小厮去请五贝勒、七贝勒。盖因老三、老四都去祭陵了,留在京里的往下排就是老五、老七,而老五和老七家的宝贝儿子也在场。
不是没想到爱新觉罗家的大爷、二爷,然二爷在宫里被盯得死死的,可不是他能请出来的;至于大爷,他别裹乱欺负弘皙兄弟两个就算他很理智是个长辈了。
八贝勒吩咐完小厮,这才抱着闺女大步上前,同时朗声道:“你们到得都挺早的,是什么好玩的,勾得爷的大格格茶饭不思地想念?”
景君自小跟着父母出席宫中宴席,她又有意地要充半个“儿子”,康熙爷考验功课的时候是她出马,康熙爷给赏赐的时候也是她接,因此跟各叔伯家的继承人都相熟。
见她来,几个“弘”字辈的堂兄弟都纷纷打招呼。“景妹妹来了。”
“景妹妹,你又出来淘气了。你索性改叫景弟弟得了。跟我们一道儿叫‘弘景’吧。”
“景妹妹,听说八叔送你两把好弓,可得给咱们见识见识。”
小景也不虚,一个个地回应回去。“弘昇哥哥,弘晴哥哥,弘曙哥哥,弘晖哥哥……”她先照着跟她打招呼的顺序回应,避开了“是先给大千岁家的弘昱问好,还是先给太子家的弘皙问好”的问题。
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其乐融融,相互板着脸的弘昱和弘皙最终也没坚持住,叫了“八叔、景妹妹”。因为先开口打招呼的是弘晳,所以八贝勒先跟弘晳寒暄“你阿玛额娘身体可好”,又问了弘昱几句功课,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两个少年其实都已经是知道场面的年纪了,刚刚互相摆脸子也是气氛到了那份上,好像谁先服软就是输了似的。现在有了八叔和堂妹的打岔,他们也就顺着台阶下来。
“来来来,先射几轮热身。八叔也来吗?”
八贝勒摆摆手:“今儿你们兄弟热闹,我一个年长的凑一道算什么呢?老菜梆子开花——装嫩呢。叔叔我呀,就在边上喝热茶。”
孩子们笑成一团。弘昱当即喊起来:“八叔哪里老了?八叔这张脸拉出去,哪个不说俊俏风流的?”气氛一时更加热烈。
元宵过去还没多久,西苑冰面上的彩灯还没全部撤走,晃悠悠地在风里摇晃。这些彩灯里显然是没有特别珍贵的,真有金玉琉璃制成的元宵灯,早就被精明的仆役们收拾起来了。如今剩的这些,多是用耐磨的彩色布料制成的。
理所当然的,就有人提议射花灯。
当即跟随在各位小主子身边的太监们就忙活起来,拉线的拉线,疏散的疏散,警戒的警戒。更有弘昱和弘晳较着劲儿地展现自己能干周到,不一会儿,一个像模像样的花灯射场就成型了。
孩子们沿着湖边的一条约五十米的路径从头到尾,中途能射十支箭;中得多中得远的为胜。
凡是八岁以上的男孩儿都参加比赛,而八岁以下的因为身体还软,怕他们争强好胜拉伤了筋骨,因此被八贝勒强力制止了,即便是自家亲女儿也没有通融的余地。
“你说了一视同仁。你和兄弟们都一样,没满岁数的不能上场。不够公平吗?”
景君只能认,哪怕她其实已经摸过专门给幼童用的小弓了。
“下次,我找堂姐姐们来,里头肯定有能射的。”景君捏了捏小拳头。
八贝勒笑而不语,放她跟小男孩们挤一起喝彩计数去了。
大约是第一轮比赛到尾声的时候,五贝勒脸色难看地过来了。“怎么了怎么了?”五贝勒胤祺跑得一头是汗,喘着气问八贝勒的时候还要勉强自己东张西望,“八弟,哎,他们吵起来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