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淞景:“恕弟子愚昧,但为何?”
随之游:“不为了钱为了爱情吗?”
鹿淞景:“……”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黑眸满是不敢置信,俊美的面上浮现着几分受伤。
鹿淞景道:“师傅,修道本为修心,弟子实在不理解这种为外物折腰损伤气节的行为。更何况宗门大比本也是一种修行,与同道之人同台竞技更需认真努力,为了钱而使这些下作手段实为人不齿。”
随之游感到费解,“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不是很爽嘛。”
“师傅!”鹿淞景打断了她的话,好看的眉眼要皱成一团,“难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这些剑修弟子?看不起宗门大比吗?多少人努力几百年都没有资格参加啊!”
没本事就不能上台,这不是很正常吗?
随之游十分坦诚地道:“我不是看不起弟子,我是看不起剑修。”
鹿淞景愣住,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师傅,你这话什么意思?”
随之游:“我们剑修就没有不会打假赛的,谁看得上彼此啊。”
鹿淞景:“……啊?”
他更震撼了,试图反驳随之游,“那师傅的师傅呢?他可是剑尊啊!”
随之游:“哦,他倒是不打假赛。”
鹿淞景松了口气。
随之游:“他好面子,一般上号代打。”
鹿淞景:“……什么?!”
她这话是真的,主要是谢疾爱装杯当体面人,平时也不知道用剑尊的流量带货剪彩搞点割粉丝韭菜的事,搞得他们十分清贫。而随之游又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谢疾为了养家糊口,也不得不放下面子时不时给别人代打。
鹿淞景:“……?!”
他目瞪口呆,如同五雷轰顶,嘴里喃喃着什么道心,什么修心,什么修道者固需造化。
经典理想主义面对现实的打击时,多半如此。
随之游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补充:“想开点嘛,不就打打假赛,你是不知道——”
他仍然没能释怀,闷闷扔下一句“我去练剑了”打断她便走了。
随之游没急着追,翻开话本子看完了最新章才去了练剑的地方,刚进古观内便看见他练剑的身影。
鹿淞景表情认真,剑气凛凛,眸色沉郁,连她出现了也没发觉。她也没打扰,脚尖点地便上了树,接着满树的花为遮挡美美躺下了。
也不知道多久,黄昏将近,月亮悄悄现了身形。
鹿淞景终于练完了,额边黑发被汗水沾湿,修眸有些黯淡,连带着收剑也有些漫不经心。正在这时,他却听树上遥遥传来一道声音,“还差些。”
他立刻抬头,却见随之游含着点笑,懒洋洋的。
鹿淞景道:“弟子资质不堪,请师傅指教。”
“剑里锋芒过盛,道心急躁。”随之游顿了下,又道:“你合该多输些的。只会赢的剑修,是最容易输的。”
鹿淞景闻言愣住,脑子一转,“师傅,难道你不是为了钱?”
怎么可能,她胡诌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须光芒如此过甚。只是这话,我怕你听不进去罢了。”随之游继续假装高深莫测,黑眸三分无奈,“隐藏实力这种事你还需要我教你吗?练了一夜你还没想明白,以后我若是教你,也只怕你如此蠢钝。”
好像……有些道理……
鹿淞景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可是,无论如何,这样都很不尊重——”
法术浮现于她指尖,下一秒,一柄剑于苍穹中凭空浮现,攸然擦过他额边,削下几缕发丝。
随之游低声道:“修仙各凭本事罢了,尊不尊重又如何,若能突破飞升大道,何须顾忌他人?”
“可是……可是……”
鹿淞景黑眸颤动,似乎完全无法消化似的。
随之游翻身下树,走进他身边,轻轻拍肩,“修仙难道不是一个人的事吗?你再尊重别人,别人证道也不可能带上你啊?你想,你又没有加害别人,输几场比赛别人还会更开心名次高了。”
她毫无良心地开始偷换概念,输入一些黑暗理论。
鹿淞景迷惑地看着她,黑眸颤动得更厉害了。
随之游笑眯眯地凑近他,低声道:“淞景徒儿,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强吗?”
鹿淞景盯着她的眼睛,感受着她身上的馨香,磕磕巴巴地问,“为什么?”
随之游道:“因为我的目标就是证道,证道路上的一切,都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他又是无助地看着她,随后,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
鹿淞景道:“我懂了,师傅!”
随之游:“你懂什么了。”
鹿淞景:“要学会专注目标。”
随之游:“对,那假赛?”
鹿淞景:“我会学着输的!”
随之游十分欣慰。
月光寥寥,热风吹过几株蔫儿蔫儿的花,吹起几分略微难闻的枯萎味道。
南阳派内夜巡的弟子们愈发多了,小绿在厢房内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同样没睡着的小蓝问她:“你说大师兄到底犯什么事了,被关在宗门禁域已经四天了,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小绿将被子拉了拉,挡住了表情,“我怎么会知道。”
“之前大师兄不是跟你和随师姐一起回来的嘛,我以为你们关系还不错。”小蓝想了下,又说:“不过这么说,随师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肯定是为大师——”小绿立刻噤声,含糊了过去。
所幸小蓝还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听清小绿的话,没有追问。
宗门后山的禁域处,阴冷的风啸叫不停,四根雕饰石柱中是巨大的阵法。半丈高的水浸没在阵法纸上,四根石柱中心的柱子上,一个削瘦的人被囚禁于其中。附有术法的锁链将他裸露在衣物外的肌肤也捆出红肿的伤口。
“咳咳——”
他的咳嗽声回响在空旷的空间内,嘴唇干枯洇血。
江危楼努力平复了下呼吸,但喉间的痒意却逼着他不断咳嗽着,腥甜伴随着火烧火燎的燥意袭来。
他只得不断默念心经,运转调息,让身体保持干燥。
已经风寒发烧数日,加之这水牢浸泡着他的下半身,他这些努力有些多余。
江危楼看向远处那个格状的小窗,窄窄的微光映入室内,在泛起波纹的水面上跳跃着身形。
看来,已经被关在这里四天了。
这里建在密林深处,封在此处的阵法更是限制了所有神识和法术进入或使用,他只能通过那个暗格来判断日夜交替。
和他猜测的一样,真正炼妖的人正是他的师父——善见。而因掌门也参与其中,其他长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等善见突破飞升成功。
江危楼回门派第一时间便被内门弟子们拦截扭送至此,在毁了他在门派的声望后,长老们反倒是不着急杀了他——将他囚禁于此,留着宗门大比结束后让善见来亲自将他也练成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