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怎么是大海?他又怎么跑到相府的道队里,孙云感觉糊涂。首先这个时间有点不对劲,高阳王从来没有这么晚下班或串门的习惯。其次人物不对,他的道队从来没听说借过别人,更别说能借给八竿子打不到的大海。第三,地点不对,高阳王怎么跑到东城了?第四,慧海今天刚刚剃度,车上的大海怎么还有头发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眼看着慧海的车辆就要过去,孙云一着急,喊了一声:“大海、师兄!”只见大海回头看了看,对着身边的随从不知说了什么,一个随从走到孙云的身边说道:“您是丞相的师弟吧,我家相爷请你随他回府一叙。”说着一辆马车停过来,士兵把车门打开。 什么?相爷?大海怎么可能当相爷了?当今朝廷不是就有一个高阳王元雍是丞相么?怎么还有丞相,难道是听错了?或者是各封国的相?不对,封国国相道队不能这么豪华。尤其为什么会是大海?如果不是大海,又怎么能认出自己?孙云疑虑再三,不过既然大海喊自己,那就去看看吧。孙云没再多想,坐上车随着道队,快到青阳门,却直接拐向南城不见。 再说骆子渊和崔子洪俩人离开愿会寺,追着樊元宝和孙云的后边跟过来。俩人功夫了得,时间不大,便来到孝敬里。崔子洪到了晚上,眼睛特别好使,他指着前边的胡同说:“那不是樊元宝么,他在路口干什么呢?”果然前边有个人正在张望,正是樊元宝。 这会儿骆子渊也看见元宝,说道:“真是他,他都到家了,不回家还在路口看什么呢?” 俩人紧走几步,骆子渊冲着樊元宝的背影喊道:“元宝!你干什么呢?” 元宝回头一看见是他俩便说:“太好了,你们来的正好,刚才好好的,孙云突然不见了!” 骆子渊说:“什么?孙云不见了?元宝你别着急,慢慢说。” 元宝说:“是这样,在庙里的时候,你们不是说,他有可能像上次似的还容易醉倒么。所以刚才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我特意跟着他走了一段,这不刚才他到这个路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停下不走了,紧接着,他又走两步,像低头上车的样子,可是转眼人就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路口有车,他等车然后搭车走了。可是我仔细看了,根本一辆车也没有。现在灯光这么亮,我不可能有车看不见啊。” 骆子渊和崔子洪对望了一眼,子洪问:“这边是什么地方,附近有寺院或坟墓什么的么?” 元宝说:“寺院和坟墓?那倒是真有,我家这边是孝敬里,东面是孝义里,孝义里的西北角有苏秦的坟墓,旁边是宝明寺。你们为什么这么?难道与阴宅有什么联系?” 骆子渊说:“这样吧,元宝你先回家,我和师兄过去问问,有什么结果明天到兵营告诉你。” 元宝点头,迟疑的回了家。骆子渊看着胡同里的坟墓方向说:“师兄,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崔子洪抓了一把空气,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点头说:“这里好像有阴兵经过。” 骆子渊说:“有阴气?难道真的是苏秦墓释放出来的味道?走我们到宝明寺问问去。” 崔子洪点头,随着骆子渊顺着孝义里往北拐,走了一里地,是一个小十字路口,东南角是个墓地,正是苏秦墓。传说苏秦墓在城北外的北邙山也有一个,后代有人说那个坟墓是真的,东城的这个是个衣冠冢。不过也有人说苏秦在齐国遇刺身亡,直接埋葬在临淄。更有人说洛阳东部的巩县(今巩义)的苏秦墓是真的。莫衷一是这里不提。 孝义里的苏秦墓在里弄的墙垣外边,单独有个小院。借着里弄墙垣角落昏暗的灯光,依然能看见墓园的轮廓。这个墓园的大门冲北开,门上有油漆,镶着铜钉,挂着铜锁,一切很干净也很新,并不破旧。苏秦是战国时期着名的纵横家、外交家和谋略家,又是东周的洛阳本地名人,因此北魏当朝专门拨出经费保护和修缮苏秦的墓园。 两个人围着墓园的西侧和北侧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便来到墓园东边的宝明寺。今天是六斋日,白天法事活动各个寺庙都忙了一整天,所以到了晚上大多都累得够呛,早早休息。宝明寺也不例外,灯火昏暗,人影稀少,大门紧闭,只开角门。 崔子洪和骆子渊走进庙门,和尚们都不认识骆子渊,但因为汝南王元悦对崔子洪有过特殊的照顾,使得他出入各个寺庙无所禁忌,因此有一些人反倒认识崔子洪。不过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大家看到崔子洪都先打个机灵,认识他的能好点,不认识的真感觉大半夜的进来鬼魂了。这时有和尚过来施礼道:“二位施主,今日天色已晚,不知施主前来,有何事?” 骆子渊说:“烦劳回禀方丈,就说隐士赵逸弟子拜会。”赵逸的名号,在寺庙道观之中非常响亮,一听是他的弟子来访,不敢怠慢,有人送信,有人把他们引到方丈的院落中。 此刻从方丈的禅房中,走出来二个人,一位老和尚估计五六十岁,一位二十来岁,与骆子渊年纪小点。老和尚正是阴阳宫智圣的师弟智游,智圣与赵隐士去白鹿山之后,本寺住持由他接任。年轻的和尚正是原来少林的惠嵩,现在已经加入小乘教,比武时骆子渊见过他。老和尚看见崔骆二人迎过来说道:“二位老隐士高足,一向可好,贫僧智游迎接来迟。” 骆子渊深施一礼说:“不敢当,弟子骆伊与师兄崔涵深夜打扰,深表歉意,望您海涵。”崔子洪到哪都习惯了,只是随意的打个稽手就算礼过去了。 方丈智游已经习惯崔子洪的作为,说道:“二位不必客气,快请进。徒弟们,献茶!” 慧光从十几岁被少林寺跋陀住持收为大弟子,授以律宗和小乘禅法,因此慧光不仅精于小乘禅法,而且对律宗、华严宗等都颇有研究,为一代律宗大师。现在他不仅是地论师南道派的开创者,又是四分律宗的开祖,同时对于教判也有独到的见解。他有三教、四宗两种教判说。其中四宗是说因缘宗、假名宗、诳相宗、常宗。而在这四宗里,因缘宗是指萨婆多部的毗昙学说,内容为诸法各有体性,皆从六因四缘而生。假名宗指《成实论》中说一切法皆无实体,但唯假相假名。而这毗昙学说和成实论就是小乘佛教的主要内容。 惠嵩是高昌人,高昌国隶属凉州,位于狭窄的吐鲁番盆地中。现在高昌王是麴氏,惠嵩从小就来中原学习,师从慧光,主要学习的就是小乘佛教的内容,与法上、僧范等众多的后起之秀为师兄弟。他在小乘教义方面也很有建树,而且经过惠嶷事件之前,惠嵩认识了智游大师,知道智游大师也是毗昙学高僧,便经常来宝明寺求教。并且在今年剑士比武前期,终于下决心转投小乘宗,一心一意修习小乘佛法。 子渊说:“老方丈不必忙碌,我们就是问点事情,问完就走,不敢多耽搁。” 几个人落了座,老和尚说:“二位高士,深夜来访,不知所问何事?” 子渊说:“不瞒方丈,我有个二好朋友,刚才路过孝义里御道街角之时,突然有一个人凭空消失。我们后脚来此,按另一个朋友的描述,怎么找也未看到他的身影。刚才我师兄探查,此处有阴气弥漫,恐有阴间之人出没,特来向方丈求教。” 方丈听罢,吸口凉气说:“什么?你的朋友在路口消失了?难道、难道被阴兵带走了?” 骆子渊说:“方丈,您慢点讲,什么阴兵?此处怎么会有阴兵?” 方丈担心的说:“我早听说崔子洪善辩阴阳,通幽阴府,果然不假。刚才你算说对了,此处的确常有阴兵出没,我们寺的不少和尚偶尔看见,搅得大家也心惊胆寒。” 崔子洪说:“老师傅,您不要客气,具体情况是什么,说来听听。” 和尚说:“我们西边的角落是个苏秦墓,每到太阴望日,阴气最盛之时,哦!今天就是这个日子,我们寺的僧人总有人能看见从墓园里出来一队车马仪仗,然后顺着孝义里西墙南区,奔着城南而去。为什么说是阴兵呢?因为只是包括我以及个别岁数大点的和尚能看见,年轻的或者刚来的看不见。路上的行人,里弄的百姓,只有极其个别的老者有看见的。还有墓园的大门是锁着的,自始自终也没开过,如果不是阴兵,也不可能穿墙穿门而过。此外车队的衣服,朱户,纳陛,车马,乐则,弓矢等和今天的宰相一样,因此大家猜测里边的坐车的人就是佩戴六国相印的苏秦。苏秦到现在已经有八百年,那他的仪仗卫队只能是阴兵!” 慧嵩说:“哦?怎么可能,苏秦的仪仗和亡灵怎么会突然显灵了呢?” 智游大师说:“也不算显灵,只是阴气过盛的月圆之夜,一种影像而已,就如同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在《史记?天官书》中有记载,因此当时人们已经认识。 慧嵩说:“师傅,您刚才说,只有少数人能看见,也是指这个意思?” 方丈说:“不错,我们原来也很担心别有什么事情危害到街坊邻里,不过我的师兄智圣方丈说,他们既然是阴间折射过来的影子,只是一出一入一般人也看不见,并不会给周围的百姓造成影响,我们强行干预,反倒不近人情,因此也就装作不知,未予理睬。加上我们的修行有限,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样过了多年,彼此倒相安无事。” 骆子渊说:“既然如此,那我的朋友怎么会遇到他们,突然凭空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