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深深吸了口气,沉默下去。 无论怎样,他都没有料到,徐尘竟有如此底气! 感觉就像一个街上的乞丐,拿着金饭碗要饭一样。 很震惊! 徐尘发迹还不到一年啊! 到底有多少银子,才敢如此说话? 不过反应过来后,他便意识到这话的潜台词。 可以赈济流民,但有条件! 他悄然松了口气,试探着道:“要本官怎么做呢?” “我们村有村民私自建了砖窑,但为的是给所有村民盖房子,这事得继续。”徐尘道。 “嗯,可以。” 李勇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跟那五千流民生死比起来,这事太小儿科了。 区区砖窑而已,犯法归犯法,但老话说得好,民不举官不纠。 只要装一装睁眼瞎就好了。 “还有便是草民做了一点小生意,开设了一个卷纸作坊,这商税可否免去?”徐尘道。 “这……” 李勇犹豫了。 关于商税的事,他有所了解。 大乾开国皇帝为了让百姓修生养息,税率定的不高。 其中商税二十取一,也就是五个点。 乍开始还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每年收的商税越来越少,听闻,去年只有区区三百万两。 问题的关键便在于地方绅衿大族的商税根本收不上来。 譬如三大家族,每年的收入来源除了地租基本就是做生意了。 可在青兰县的账目上,去年的商税竟还不足五百两。 以五个点的税率算,五百两的税对应的是一万两。 说不好听些,可能李家的生意都将近这个数,更别提整个县了。 这里面的水分大的很。 “此事本官可以考虑一下,还有其他条件吗?”李勇问。 “还真有。”徐尘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 李勇暗自翻白眼。 奶奶的,早知道就不该多嘴。 徐尘道:“赈济那些流民,要考虑吃喝住行多个方面,别的不说,知县大人您得给他们找个地方住啊!” 李勇皱眉。 这话听起来好像挺正常的,但总感觉里面有坑。 他顺口道:“现在流民不是有窑洞可以住吗?” “不一样的。” 徐尘道:“既然要安置,就要长久考虑,住的地方太简陋不行,草民觉得石河镇那些去年出了事的人家就挺不错的。” 李勇点了点头,明白过来。 去年孙占利等贼人烧杀掳掠,石河镇附近确实有一些空出来的房子。 徐尘打的是那些空房子的主意啊,不,严格来说是那些空房场。 空房子不够一千多户的五千人住,那就要盖房,盖房就需要房场。 青兰县不算大,出事的石河镇附近的地都被曾煜那王八蛋给卖了,连没有地契的地都卖光了。 唯一剩下的,也就是那些房场了。 徐尘这家伙,是半点汤水都不给他留啊! “成,空出来的房场都送给你,商税也可以给你免了。” 李勇道:“能说说你准备如何赈济那些流民吗?” 徐尘看了看后侧的唐云。 李勇会意,挥手让唐云离远点。 “额……” 唐云又是一阵愤然,不得已,只好走的远一些。 徐尘这才压低声音道:“不瞒李大人,正是让流民帮我生产卷纸。” 嗯? 李勇讶异。 卷纸的生意他有所了解,来到青兰县后擦皮皮都顺滑了许多。 只是……这卷纸,如此赚钱吗? 还有,让五千流民都生产卷纸? 用得了那么多人吗? 不过他也没多问,不管怎样,只要保证流民不饿死,他这个新上任的知县就算合格了。 至少不会被人一纸弹劾到朝廷。 “好,本官相信你!” 李勇起身,认真道:“此事做成,你依旧是这青兰县的县差。” 咦? 还有意外之喜! 徐尘急忙抱拳:“那就多谢李大人了。” 后侧,师爷唐云的面色悄然一变,暗感不妙。 曾煜当知县的时候,徐尘是县差,现在李勇新上任,徐尘还当县差。 那特么李勇不是白上任了吗? 他有些愤慨。 好不容易决心留下来,指望再当几年师爷捞点够本就告老的。 结果,新知县倒是巴结上了,可徐尘连巴结都没巴结,竟还能当县差。 不踏马公平啊这! 还有,李勇上任后,不是想着配合李家搞垮其他世家大族嘛? 这徐尘就是最好的软柿子,不捏也就算了,还要拉拢? 没多久,李勇等人离开了。 小院安静下来。 白梦瑶想了想道:“夫君,当真要用流民造卷纸吗?” “用,但只用一点点。”徐尘道。 卷纸的生产工艺很简单,人多手杂,容易传出去。 石格村的村民算是知根知底了,但暂时他也只敢用二百人。 还有便是物以稀为贵,小小的饥饿营销能保持热度。 这小两个月来,卷纸生意除去开销,纯赚六百两。 可谓是一波巨富。 这也是他敢赈济那五千流民的底气所在。 手里有钱了,每日都在盈利。 只要保持下去就能稳住那五千流民。 至于稳住流民的原因,自然是为了人! 不管到任何时候,没有人是不行的。 只要今年各方面都稳住,到了秋天,他的手里将有钱、有粮、有人。 届时,还怕什么区区知县? 不服就给你扬了! 而想到要有人,他不禁望向了旁边的白梦瑶,一百七八十斤的大男人,不知为何就多了一抹哀愁。 “夫君,怎么了?”白梦瑶有些不解的问。 “没事。” 徐尘故作清淡的摆了摆手。 从二月十二童试放榜到现在将近两个月,这傻妮子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呢。 也好,一个人愁总比两个人一起愁好些。 另外一边。 回到县衙后,李勇抬起头。 “唐师爷脸色不大好看啊,发生了甚么事?” “这……没事。”唐云连忙摆手。 “没事就好。” 李勇淡淡说了嘴:“对了,听徐尘的意思,前阵子你去找他,闹的很不愉快?” 唐云嘴皮子直抽抽:“没有,谈得挺好,就是没谈妥。”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李勇是要重用徐尘啊! 亏得他为了能让徐尘屈服,当时就差点彻底闹僵了。 这梁子都结下了,能特么愉快吗? “嗯,不管怎样,在流民事情安定下来之前,谁都不要惹徐尘。”李勇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青兰县,无人可用啊! 李家扛不住流民吃白食,黄家和赵家又不可能帮他。 至于其他世家大族,也都是各种盘根错节,利害关系错综复杂。 唯一可用且能用的人,竟然是他上任后就想针对的徐尘。 别管什么砖窑、造卷纸、空房场了,只要能稳住流民,那就是他李勇的好兄弟。 ——大不了事后再想办法翻脸。 怀着无限的感慨,他来到了李家。 叔叔李经正在喝小酒,他坐在旁边,自斟自饮一杯后淡淡开口。 “流民事情即将解决。” “哦?” 李经万分诧异:“那徐尘低头了?同意让仁善会出面了?” 李勇摇头:“是徐尘,他自己揽下了赈济流民的担子!” 什么? 李经倒抽一口凉气。 好小子,好胆识,好魄力! 接着,李勇简单说了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李经明白过来。 怪不得! 那卷纸的生产周期只有短短几天,一边备原料一边生产,那是妥妥的暴利啊! “大伯,李大人!” 这时,梁文举满脸兴奋的走了进来,把两卷纸放在桌面上。 “看,成了!” “我成了!” “我也造出了卷纸!”